他們的搜尋很快有了成果。
紀禛繞着隻剩車廂的馬車走了半圈,站定:“集甯的車。”
秋山下馬,挑起斷裂的絆帶:“是被斬斷的。這個朝向……他是要回昊州城了。”王大俠在路邊轉了幾圈:“這兒來過很多人。從山上來的。”
本是來找紀柔遠和楚瞻的,卻發現沈集甯也出了事。
心姨道:“沒發現血迹。現在怎麼辦?”
衆人看向紀禛。如果說楚瞻和紀柔遠不見了,那可能他倆隻是出城遛馬去了,可沈集甯出事,卻是确鑿無疑的。
暮色如血,落日熔金,落在每個人的身上,籠罩模糊了原本的面容神态。
“這附近沒有山匪,”紀禛撩起車簾的手垂了下去,他直起身,“得回城,告訴高将軍,有敵襲。”
王大俠:“那走吧?”
紀禛默然,他想繼續找紀柔遠。秋山道:“山中不知躲着多少人,不安全。”
紀禛點了點頭,上了馬:“走吧。”
一路趕回去,正碰見高将軍在點将,也不能說他們遲了,殲敵救人是越早越好。白馬玉輪溫順地看着所有人,柳頻雲一行人也心情複雜地看着它,既欣喜,又奇異,還有些莫名其妙。
紀禛看過那束帶,又傳遞給其他人。柳頻雲道:“說不定他們幾個在一處呢。”惠辭道:“不是冤家不聚頭嘛。”
紀禛想跟着士兵們一起去尋人,高将軍不應,紀禛最應該保護的是自己的安全。他還想争取争取,被不知什麼時候上堂前來的王大俠一把扣住肩膀:“紀公子,在下有點事想請教請教。來,咱們這邊來。”
這一“來”,就直接走出了将軍府。被稱作“心姨”的尼姑和叫惠辭的小姑娘站在高牆下,雲兒和秋山牽着三匹馬站在一旁。
王大俠松開手,拍了拍有點發愣的紀禛:“明知他不會答應。”怎麼有點死心眼呢?
“都回客棧去吧,我和少主去就行了。”
柳頻雲囑咐秋山:“敵人是山上來的,他們走得急,楚公子又棄了馬,就說明他們沒走大道,而是進了林子。我聽說這邊常有人私自采礦,記得多往山下的礦洞裡找。對了,你學得來夜莺麼?”
紀禛走過去,聽見這句很是疑惑:“會這個作甚?”
“暗号,柔遠和楚公子一聽就知道。”她和惠辭的暗号就是抄這倆的。
紀禛不說話了,秋山則搖頭。惠辭探腦袋:“我會呀,帶上我吧!”王大俠把她腦袋按下去:“我會。”
柳頻雲歎氣,把缰繩交出去:“去吧。”
秋山握了握她的手。紀禛本要上馬,見柳頻雲向他看來,又站住了。
“……”柳頻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秋山還握着她的手,這時輕輕一牽,把柳頻雲的視線引回去:“我們走了。”
三個人在暮色中策馬而去,柳頻雲又歎了口氣,惠辭探頭看着她:“柳姐姐,你方才想說什麼?”
柳頻雲搖搖頭:“回去吧。”
……
夜莺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清脆細弱,誰也不會把這悅耳鳥鳴和暗号聯系在一起。
礦洞中,紀柔遠蜷在靠近入口處,沈集甯坐得很遠。聽見鳥鳴,紀柔遠埋在膝上的頭擡了起來。
車夫已經恢複過來,也知道了暗号的事,礦洞裡極黑,他不知紀柔遠的動作,擔心紀柔遠沒注意到,忙提醒:“少夫人?”紀柔遠道:“我在聽。”但那鳥鳴沒停,而且,比之前的更清晰,還變了一種調子。
紀柔遠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沈集甯問。
“沒什麼,”紀柔遠道,“說别動。”可能外面真的有夜莺吧。
然而不過片刻,低矮的洞口傳來沙石撚動的聲音,像是腳步聲,因那入口低狹,洞口的聲音落在洞中人耳中清清楚楚。紀柔遠以為是楚瞻過來了,等了片刻,外頭卻又恢複了安靜。
紀柔遠有些不解,也回了幾聲鳥鳴,卻沒有回應。
她有些着急,不知該不該出去。忽然被一隻手按住,耳邊是沈集甯松了口氣。
紀柔遠推開他。
沈集甯不理論,坐了下來:“别想出去。”
紀柔遠确實想。沈集甯這會兒堵在這裡,她也沒辦法。為什麼二哥不回複她呢?是沒聽見麼?還是說,那些人已經找過來了?洞口透來的光越來越黯,天已經黑了。
紀柔遠低聲道:“别坐這兒。外頭看得見。”
于是沈集甯換了個位置,不想剛坐定,便覺身旁掠過一陣風。紀柔遠抓住機會就往外面竄,沒走兩步就被捉住裙子,通道裡,兩個人都不敢說話,角力片刻,沈集甯終于把紀柔遠抓了回來。
“你怎麼誰的話都不聽?”
紀柔遠道:“我就喜歡找死,管得着麼你!”她再次推沈集甯,碰到他手臂,卻摸到一手溫熱濕意,紀柔遠手指縮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表哥?你受傷了?”
被石頭割的。沈集甯忍着痛:“别叫我!”
“右手麼?啊,右手。”紀柔遠有點慌了,傷心也就算了,其實她真不願傷了沈集甯。
“别說話,别說話,”帶着鮮血的手捂住紀柔遠的嘴唇,阻絕那些慌亂無序的聲音,沈集甯真的無力了,“柔遠,我求你,别說話了。”
紀柔遠狠狠點頭。沈集甯靜了靜,試探着松開手,紀柔遠果然不出聲了。他擡起左手,擦了擦紀柔遠臉頰上可能沾上的鮮血。
“你乖乖的,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