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
許玫不想聊,她想趕緊離開Lennart。
“你跟我一個月,一個月以後,我不會再強迫你,還會賠償你一筆錢,如何?”
聽到這話,許玫不情不願的神色當即轉為震驚。
一個原本不知期限的折磨忽然有了結束日期,而這個日期并不算久,許玫反複消化這個事實,震驚神色很快又變成欣喜。
許玫再次展現出迫切想離開Lennart的情緒。
從前Lennart喜歡許玫藏不住心事,他很好猜她情緒,但他現在卻感到煩躁。
Lennart沒展現自己的情緒,他看起來鎮定自若,他在自己心裡道,隻要忍上一個月的時間,許玫必然再次對他展開笑顔。
兩人面對面,遙遙對視着。
一個想的是欲擒故縱,用一個月的重新赢回對方的心,所謂放許玫自由,其實是想到時候許玫舍不得他,求着他繼續兩人的關系。
另一個則想的是,隻需忍耐一個月,她便有可能獲得自由。
對兩人來說,等待一個月并非是第一志願,兩人更想自己的期望當即就能達成。
可許玫無權無勢無錢,才智與城府也跟Lennart不在一個維度,她鬥不過Lennart。
Lennart倒是能輕易決定許玫的去留,但他想再次得到許玫的心,俨然,現在做不到。
因此,兩人隻能退而求其次,此刻,兩人皆期待着一月之期的到來,兩人皆以為一月後,自己能夠得償所願。
然而,事實正好相反,對兩人而言,一切都滑向更加糟糕的走向。
不過,那都是後事,現在,兩人商讨着協議細則。
司機已經在樓下候着兩人,Lennart和許玫步行至車庫,他讓司機今日不必開車,他要自己開車送許玫去學校,路上,Lennart朝許玫道:“在這一個月期間,你要搬來和我一起住。”
許玫讨厭這個要求,但她認為Lennart在此要求上不會對她讓步,于是,她小聲道:“我接受這個規則,前提是你不能打擾我學習。”
許玫膽子小,此刻又畏懼Lennart,說話聲幾乎微不可聞,還邊說邊觀察Lennart表情,十分謹小慎微,她見Lennart的神色随着她的後半句驟然沉了下去,更是吓得瑟瑟發抖。
可她沒有改口。
學習是許玫的底線。
如果她待在德國沒有學到東西,純粹是在浪費時間,許玫會選擇及時止損,買機票回國。
她現在沒走,是因為還殘存着一點兒希望。
許玫的濕漉杏眼直勾勾地盯着Lennart,既慫且倔強。
Lennart忽然笑了,他道:“可以。”
他主動給予許玫希望,像是高高在上的王施予臣民恩惠。
許玫卻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她已經适應了Lennart的強硬手段,Lennart的稍微恩賜對她來說都是罕見物。
Lennart繼續加條件:“在這一個月内,無論我帶你去哪,你都不能拒絕。”
聽到這話,許玫的興奮情緒頓時如火苗被掐滅,她開始覺得自己像是洋娃娃,隻能受人擺布,她讨厭這樣,但她仍然沒有反對。
兩人關系主導權完全在Lennart手裡,她處于完全的弱勢,Lennart提出的協議其實相對于Lennart之前的态度來講是對她有利,拒絕Lennart反而可能讓Lennart直接翻臉,不再和她談。
既然現在的形勢要比之前好些,許玫不願浪費這個機會。
因此,許玫不僅沒有反對,還忍着不适化身乖巧的點頭機,她想以順從的态度讓Lennart滿意,從而Lennart不會再改變主意。
許玫的姿态顯然取悅了Lennart,Lennart眉宇間的神色緩和,語調也放緩,他開始說其他規則,并打開了車載音響,開始放音樂,放的是古典音樂,巴赫的曲子。
Cello Suite No. 1 in G Major, BWV 1007:I. Prélude.
大提琴悠揚而又舒緩地演奏。
這讓心神緊繃的許玫産生一種錯覺,仿佛兩人是在午後閑談而非在劍拔弩張地協商。
尤其是許玫發現Lennart的音色,低沉而又有磁性,和悅耳、舒緩的大提琴聲相得益彰。
放的是大提琴曲,卻讓她想起之前放在Lennart公寓裡的鋼琴。
既然Lennart當初是在騙她,那麼笨拙的演奏大概率也是騙她,他是不是會彈鋼琴?甚至連大提琴也會?
許玫看向方向盤上的手。
那的确是一雙适合彈琴的手,或者說是适合演奏任何樂器的手,手指似冷玉而骨節均勻、修長。
當初許玫還暗自可惜過,如此完美的雙手居然一點兒也不靈活。
許玫自嘲自己傻,不過,當她瞥到手腕内側還有一圈牙印時,許玫神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她移開視線,移向Lennart的側臉,他的側臉輪廓立體而流暢,側臉之後的車窗外,鱗次栉比的房屋迅速出現又飛逝而去,橙黃色的陽光在他俊美無俦的臉上流動變化,忽明忽暗,完全凸顯出他的優越骨相。
Lennart的五官偏冷,偏鋒利,一看就不容易輕近,但他面對許玫時,戴着眼鏡,有書卷氣,看起來極斯文,且他總笑着,笑得溫文爾雅,像個成熟的貼心紳士,以至于許玫上當受騙。
此刻,Lennart穿着昂貴的西裝,打扮正式、整齊,氣質高傲而矜貴,撲面而來濃濃的成熟精英感。
隻是,尋常精英不可能像他一樣,用着正經語氣仿佛上司在交代下屬重要工作般卻說着要許玫每次見面以及離别時許玫都要親吻他,入睡前以及起床後亦是如此,若在公共場合,許玫需得主動牽他的手……
話語幼稚且黏人,與Lennart的精英範兒割裂、違和,但在Lennart英俊面孔以及鎮定的強大氣場加持下顯得異常合理。
搞得許玫都懷疑Lennart說的要求其實相當尋常,而非像是得了皮膚饑渴症。
不過,許玫沒懷疑多久,因為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習慣與他人親密,尤其是和她有着複雜情緒的Lennart,她對和Lennart親密的反感壓過了容易被人帶偏的性格底色。
許玫既害羞又想不通,Lennart家境優渥,他樣貌、能力都是頂級,這樣的人,定然有數不清的女生喜歡他,何必要與她糾纏?
何必先是欺騙,随後又是強迫,現在又重新裝回紳士模樣,裝模作樣地要拟定協議 ,協議卻又是制造一種兩人出于熱戀的假象……種種手段,煞費苦心,都快讓許玫産生一種錯覺,自己其實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許玫很快否決這個錯覺。
汽車緩緩行駛,車内兩人都沒再說話,隻有音響裡悠長的古典樂在緩緩播放,窗外景緻飛速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