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得很,晴空萬裡,清晨的太陽燦爛,也沒那麼灼熱。空氣中還帶着夜晚的清涼,走在路上,令人心曠神怡。蔚藍如洗的天空下,兩旁樹林翠綠,夾着官道筆直向前。路兩旁芳草雜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如果不是被綁着,裴預應該會更投入地觀賞這番風景。
“看個熱鬧也能被抓。”江蒙聲音透着沮喪,“早知道昨天就該帶上你先走的。”
“是我傷了腿,才害你在此耽擱。”裴預歎息一聲,“是我的錯。”
幸而江蒙的藥很好用,他今日腳踝消了腫,能下地走路了。
他們兩個雙手綁在後面,身後跟着四個應捕,正走在前往縣衙的路上。雙臂懸在背後的姿勢并不好受,裴預不一會兒便感到胳膊酸麻,于是他回過頭跟應捕商量。最後給了他們一人二兩銀子,他們給他和江蒙松了綁。
裴預活動活動手臂,呼出一口氣。
“咱們跑吧。”
“咳?!”
江蒙挨着他,壓低聲音:“現在好跑,等進了大牢,就不好出來了。”
裴預瞪大眼睛望着她。不知她是怎麼想的,他腿腳不便,她被收了刀,兩個人怎麼跑得脫?就算僥幸逃脫,他們原本還隻是嫌疑犯,這一跑就成了闆上釘釘的逃犯,到時大街小巷都是他們的追捕告示。
他想象了下自己的畫像被貼在牆上,底下寫着“殺人者裴某”……
“當然不行!”他低聲道,往後看了那幾個捕頭一眼,幸而他們正聊着天,沒注意這邊。
他低頭剛要說話,卻發現江蒙的側臉十分緊繃,裴預頓了頓,軟化口氣:“冷靜下來。現在隻有一把斧頭作為證據,說我們殺人顯然站不住腳,别擔心。”
江蒙深吸幾口氣。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沒上過公堂,也沒蹲過大牢,現在很害怕。”她緊張道,“十個烏紗帽九個飯袋子,我怕那縣太爺真給咱們定罪殺頭。”
烏紗帽本人:“……”
“不至于。”他扶額。這得是多昏庸的官才能做這樣的事兒?
不過江蒙從沒上過公堂,倒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闖蕩江湖,應該經常和官府打交道,在大牢裡進進出出才是。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我可是良民!”江蒙直呼冤枉,“我是為民除害過幾次,但當時就跑了,從來沒被這樣綁過,更沒進過大牢的!”
這是良民?!這是逃犯!
原來她已經是逃犯了啊!
“不能這麼說,”江蒙解釋,“我跑得快,沒人知道是誰,所以沒人通緝我。”
“不對,你是太子啊。”江蒙忽然想起來。
她松了口氣,又高興起來。她怎麼忘記這茬了,這可是太子,小小的一個縣太爺,還敢冤枉他麼?到了公堂之上,不用跟他廢話,直接亮明身份,那縣官自然不敢胡來。
裴預慌忙捂住她的嘴:“噓!”
若是江蒙在衆目睽睽之下喊出“他是太子!”這種話,他就隻能殺了所有人滅口,那樣會非常不好收場。
為了江蒙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他勒令她絕不可以說出“太子”這兩個字,要記得他現在是蘇州府的布商,是來京中做生意的……
“罷了,”他想起這人完全不會說謊,“你到時什麼也不要說。我來說。”
“相信我。”他安慰道,“我們不會有事。”
後頭那四個應捕在聊太平寺的事兒,正聊的熱火朝天。江蒙被裴預說的安下心來,放松了許多,聽他們說到失蹤的張小姐,便也跟裴預猜測:
“你說張小姐是不是被廣明綁走了?”
在她看來廣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先是假扮男人混進寺廟,然後騙了不谙世事的深閨小姐,讓她愛上自己,心甘情願地給她送香火錢。她甚至意圖入贅張家,這樣就可以從個窮酸和尚,一躍成為大戶女婿。
“隻是可憐了張小姐。這麼喜歡的男人,居然是個女的,”江蒙握緊拳頭,“還一直在騙自己。她知道真相以後,不知得有多傷心。”
裴預幹咳一聲。
“我倒覺得,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樣。”
廣明差點小産,身體正虛弱,要強行綁走另一個成年女子顯然艱難。何況她如果是懼怕官府來查,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一走了之,何必帶上張小姐這個麻煩?
因此不像綁架,更像是私奔。
“私奔?”江蒙一愣,“可她倆都是女人啊。”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張小姐是男的!”
廣明是女的,張小姐是男的,她倆是真愛。廣明肚裡的孩子是張小姐的,所以張小姐謊稱有孕,要廣明入贅張家,這樣廣明生下孩子後,正好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