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冬來,隻落得凄凄慘慘心焦燎,耳聽得蟬蟲高叫孤鳥悲号,一霎時,滴溜溜的風,吹透某得錦戰袍。”小戲子出身蓉城,手上的皮影耍的精彩,隻差在了唱腔。
“道情戲差了點兒,關公卻耍得是極好。”
文姝笑着叫賞,便有管事婆子給她們師父封了紅包,那女先生忙放下手上鼓槌,拉着兩個小徒弟來給主家磕頭,道了一通萬福金安的吉祥話。
“我也不愛聽這些奉承。”她點着方才唱哪吒鬧海的小戲子問,“她是蜀地的,那你是哪兒人?”
“回奶奶的話,沙洲。”
“去過三危山麼?”
聽到熟悉的地名,小戲子眼睛都亮了,看看師父,才笑着應答:“那是我家。”
“你過來,叫我瞧瞧。”文姝招手把人叫到近前,映着明,細細打量她,長乎臉,短下巴,窄尖的小鷹鈎鼻,模樣雖沒張開,卻一眼就能瞧出來是她們那兒的人,“生得真好。”
她盯着小丫頭看,小丫頭也瞪大了眼睛看她,,然後紅着臉小聲道:“我好像小時候見過您。”
紅柳笑道:“我們奶奶是瓜州人,離你們那兒不遠。”
小戲子似懂非懂地點頭,想了一下又連連搖頭:“不是在瓜州,是在石窟的壁畫上,那飛天的仙女和奶奶姐姐長的一樣。”一句不倫不類的奶奶姐姐,逗的衆人哈哈大笑,連她師父也過來給她糾正。
小孩子實在可愛,底下的人也知道姨娘是個好說話的性子,便笑着給孩子打哈哈,直說是童言無忌。
一衆人正說說笑笑,不防打湖心荷葉深處冒出一隻小船,二爺立在船頭,折扇長衫,做彬彬有禮姿态:“小嫂嫂在聽戲呢,才在對岸我就瞧見這邊光亮,不知是什麼熱鬧,船劃過來,才聽見三太子攪起混天绫,大有上天入地之勢。”
哪吒鬧海那一出戲是開場,他躲在荷葉後頭聽了全部,卻裝腔作勢又說剛到。
同着丫鬟婆子們的面,文姝不好與他甩臉色,也隻站在原處,把那小戲子拉到身前說話:“是二爺呀,二爺整日裡忙着念書,怎麼有閑心遊湖來了?”
“念書,小嫂嫂不知,就是這念書兩個字,卻把人愁斷了腸,熬白了頭,我如今是隻耳朵聽見,就覺頭昏昏腿顫顫,當即就病死過去也願意呢。”二爺嘴皮子利索,船劃到岸邊,他踩着船頭的跷闆,一個大跨步就到了岸上。
文姝眉心蹙起,給紅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去請人,二爺打了打衣擺擡眼瞧見主仆倆眉來眼去,借着酒勁兒,膽子大起來,踉跄着近前,抓起紅柳的胳膊就渾着摸手。
“好乖乖,二爺早知你是傾國傾城的容貌,魂牽夢繞,不敢相忘,今日看仔細喽,才知道驚鴻一瞥誤終身,竟不是前任杜撰出來的話。”二爺借人言人,嘴上誇着紅柳,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卻粘了鈎子似的往文姨娘身上瞥。
“哎呦,我的好二爺,您吃醉了,怎麼還認錯了人,這是紅柳,紅燕姑娘還在二爺院子裡呢,不在這兒。”婆子們哪個不是察言觀色的好機靈,兩三個人圍上來,先把文姨娘擋在外頭,又使大勁兒去扯二爺揪住紅柳的那隻手。
“胡鬧!你們好大的膽子,爺你們也敢攔,爺就是稀罕她了,你們這些老貨,不叫爺、不叫爺摸她的手,改明兒爺求了大哥,她人都是我的呢!”二爺蹦跳着撞開婆子擠到文姝身邊,眼睛笑眯眯的溜了條縫,歪着腦袋,從下至上,将人打量一遍,才将方才牽過紅柳的那隻手在衣服上蹭蹭,又去抓文姝的手腕,“小嫂嫂,你說……是吧?”
文姝猛地躲開,腳步都朝後連退幾下,擰眉看他:“二爺說的是哪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