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覺得我繡的好醜。”
沈凝一張小臉皺皺巴巴的,看起來委屈極了,她盯着自己繡出的物件,開始生自己的氣,癟着小嘴,眼看着就要落下淚來。
劉氏被沈凝這幅模樣逗得哭笑不得,笑吟吟地把沈凝拉進自己懷裡安慰道。
“哎呦,讓娘親看看,怎麼還哭鼻子了,羞不羞啊,聽娘親說,你今年才五歲,能繡成這樣已經是頂頂厲害的了,記下了嗎?”
“真的嗎?”沈凝一邊抽噎,一邊抹着面上的淚水,“可是我還是覺得……”
沈凝望着她握在手裡的帕子上歪歪扭扭繡着的“沈憬”二字,十分不自信,又委屈巴巴地問了句,“娘親,你說哥哥會喜歡嗎?”
“會,肯定會,你送的什麼東西哥哥不跟寶貝似的,連娘親和爹爹都不讓碰呢!”
劉氏一邊說着,一邊曲起食指,輕輕捶了捶自己乖女兒的眉心。
沈凝認真思考半晌,覺得娘親說的在理,立刻轉哭為笑:“嘿嘿,那娘親,我們快些去送給哥哥吧!”
這個繡工拙劣的帕子最後被劉氏制成了平安福,被沈憬十年如一日的貼身放在裡衣,帶在身上。
沈凝原本以為,随着沈憬出事,這東西也早就跟随着沈憬消弭于天地。
可眼下這東西就這麼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且被保護的完好無損。
沈凝第一反應是她眼花了,她條件反射就擡手準備拿帕子揉揉,可猝不及防的,就摸到了滿手的淚水。
沈凝瞬間一愣,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郭述言将椅背轉向沈凝,讓她靠着以作支撐,許多疑問在沈凝喉間打轉,可她卻像失語般,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半響,她聽見郭将軍開口說道。
“當時我帶人趕到時,憬兒已經不知去向,他将你隐在雜草堆裡,将你保護的很好。”
說到這郭将軍歎了口氣,才接着道:“當時派了很多人去調查憬兒的行蹤,得到的消息卻無一不例外是人已經沒了。”
郭将軍的記憶不受控地飄向昔年,當年發生的一切深深刻在他的腦海。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仿佛在沖刷這世間的肮髒和罪惡,可真正的灰暗卻深深隐匿,像蟄伏的猛獸,隐在暗處,猝不及防的,就打算将你拆吃入腹。
郭将軍和手下不願意死心,不願意接受沈憬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派出去調查的人手接連不停,直到一封大禮送到郭府府邸。
那是一個包裝精緻的食盒,裡面裝着當時年滿七歲的沈憬的頭顱。
郭将軍說到此處,氣不打一處來,渾身顫抖個不停。
這麼多年,他竟如此蠢笨,被人用一副假的人皮面具蒙蔽了這麼多年,若不是這次偶然發現憬兒還活着,他豈不是要被蒙騙一輩子,直至進入墳墓。
幸好老天垂簾,能給他彌補挽回的機會。
郭将軍說到此處已然是淚如雨下,整個人伏在地上求沈凝寬宥。
“是郭伯伯對不起你,是郭伯伯對不起憬兒,我有愧你爹的信任,更對不住他對我多年照顧栽培,竟被賊人一副假面具蒙蔽如此之久,讓真正的憬兒在外面颠簸多年,讓你們兄妹生離,至今不得相見……”
郭将軍所說一字一句仿若驚雷,砸在沈凝心間,往事一幕幕在沈凝面前走馬觀花地閃過,最後定格在她幼時和沈憬的最後一面。
多少次午夜夢回,沈凝總在想,都沒好好道别,就已然是永别,她總希望做個美夢,夢中和沈憬再次重逢。
一晃多年,竟美夢成真。
面前郭将軍悲怮的哭聲将沈凝拉回現實,沈凝顧不得再多想,趕忙跪在地上,扶郭将軍起身。
“郭伯伯您快起來,您如此團兒怎的受得起。”
沈凝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攙扶郭将軍,可是她到底力氣太小,沈凝隻得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郭述言。
在兩人的努力下,才将情緒瀕臨崩潰的郭将軍扶了起來。
沈凝正打算再寬慰郭将軍幾句,但是被郭述言給制止了:“團兒,讓我爹自己靜會兒吧,他的性子我知道,讓他自己呆會兒吧。”
沈凝聞言隻得作罷,郭述言又喚了沈凝一聲:“團兒,到這邊,二哥接着給你将事情說完。”
“好。”
“其實我爹這麼多年,一直對你家當年之事念念不忘,私底下一直調查着,他對沈憬當年被人帶走之事心裡總是存着個疑影。”
說着郭述言歎了口氣:“直至今年,可算是讓我爹查出一點苗頭來,他一直覺得殺害你爹娘和沈憬的不是同一波人,原本隻是想查明當年到底是誰殺害了沈憬,沒想到意外收獲,竟查到了沈憬可能還活着的消息。”
沈凝睜着一雙杏眼,滿眼希冀地望着郭述言,郭述言話音剛落,就忍不住開口問道:“隻是……隻是可能嗎?”
“前段時間是,現在不是了,我們可以确定,人還活着,但……他的行蹤我們跟丢了,不過你放心,調查的人已經派出去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查到他的行蹤。”
……
沈凝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卧房的,隻感覺腦内一片空白,雙腳和灌了鉛一般,提不起來。
她的内心仿若被貓抓過的毛線團,一團亂麻,腦内緊繃着的一根弦好像随時都要斷裂。
碧秋一直從外面候着,不知道裡屋發生了什麼,看見自家公主這失魂落魄的模樣,隻感覺自己的心也要從胸腔跳出來一般。
碧秋總結了好一陣言語,才試探般地開口問道:“公主,您沒事吧,您别吓奴婢啊。”
“本宮沒事,你不必擔心,隻是太累了,你扶本宮歇息會兒就好。”
“是。”
回到卧房,沈凝卧在榻上,天馬行空的亂想,不知什麼時候就昏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公主,公主,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