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遠遠看到傅若年走過來,下意識捋了一下頭發,低着頭裝作毫無察覺。待傅若年走到身邊,她才笑着和對方打招呼。
“抱歉,”傅若年還是像她印象裡那樣禮貌得體、進退有度,“路上有點堵車。”
節假日的清晨不會堵車,這是林琅在北京生長二十多年來從未出過錯的經驗。傅若年所謂的堵車是個借口,她猜得到,大概率是早上沒起來。不過她時間觀念一向淡薄,也沒有立場口誅筆伐别人。
“沒關系。”
林琅笑着應了一聲,想扶着場邊的椅子站起來,但冰刀的受力面積太小,初學者根本站不穩。她還沒站直,兩條腿就不受控制地向外撇出去。
傅若年眼疾手快,雙手搭住她的胳膊将她架住,才讓她不至于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一記高難度舞蹈動作。
“謝謝。”
林琅尴尬道了聲謝,掙紮着妄圖站好,可冰刀已經歪了,越用力重心便越往下沉。她的體重不算輕,傅若年怕弄疼她,又不敢用力地拖,隻能順着她的力道緩緩彎腰,任她跪穩在了冰面上。
太丢人了。
林琅腦海裡隻剩下這四個字。
“沒事吧?”傅若年單膝跪在她面前關切問道。林琅卻不敢擡頭,唯有低低“嗯”了一聲。
“那,慢慢試着站起來。”
傅若年向她伸出手,林琅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搭上那隻手。傅若年向上拽她,她亦将冰刀一角抵在冰面上,試圖借力起來。
然而纖薄的刀刃卻在她發力的瞬間橫着從冰面上滑了出去,幸而她的重心還不曾上移,重新跌回原處也并不疼。
傅若年比她倒黴一些。
他是生生被林琅扯着摔向冰面,右腿膝蓋先着地,林琅甚至能聽見他的腿結結實實撞在冰面發出的悶響。
林琅忙擡頭看向傅若年,卻見他隻是抿着唇皺了一下眉頭,甚至沒喊出聲。
“抱歉……”
林琅脫口而出,傅若年安慰般展眉一笑,溫聲道:
“沒事,第一次上冰都是這樣,我們再試一次。”
“那個,”林琅的視線瞟向冰場另一邊,和孔深吵得正兇的左一,“我想和左一待一會兒。”
“好。”
傅若年看得出她的慌亂與緊張,也不再勸她,轉身徑直滑向了左一。
林琅注視着他的背影,見他的動作十分熟練流暢,完全不像是他所謂的“小時候接觸過一點,不太熟悉”的樣子。那一瞬間,她感慨的不是傅若年的謙虛低調,而是實打實存在的教育差異。
傅若年認為不算擅長的滑冰,不是愛好的貝斯,他的表現都比大多數人更好。這些伴有昂貴消費的特長,竟然不過是他成長過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環。
而林琅清楚記得,她高中畢業之前接觸過的唯一樂器,是學校統一采購的口風琴,除體育考試外的課外運動,是在小區樓下就能打的羽毛球。唯一與滑冰相關的,是八歲生日時,林高科送給她的一雙旱冰鞋。
那雙鞋的大小是可調節的,她一直穿到了高中畢業。
其實家裡的條件并不差,林高科和丁淼自來沒有讓她缺錢花。但諸如組樂隊這樣的事,仿佛是被隔離在她世界外的天方夜譚,大約父母至今也不了解,貝斯和吉他,到底有什麼分别。
她對“京圈太子爺”這個稱呼的刻闆印象,在這一刻,被無限具象化。
他們的确,不像一路人。
左一滑着冰刀來到林琅身邊,毫不客氣地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想什麼呢這麼投入?”
林琅恍然回過神,兩手捂着臉,嗚咽道:
“我太丢人了!”她把頭埋得極低,崩潰地小聲嘶喊,“我剛才好像那個脫了水的大烏龜,在那兒撲騰。”
“撲哧——”
左一發誓,她是林琅最好的閨蜜,絕對不會主動笑話林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