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深把傅若年送進治療室後,終于松了一口氣。他下意識拿出手機看消息,隻見屏幕上布滿了左一的狂轟濫炸:
“傻狗,到家了嗎?”
“歪歪歪,機主還活着嗎!”
“孔深,再不回消息你完了。”
他這才想起來,剛剛急着去接傅若年,都沒顧得上回消息。
以至于左一的文字信息下方,還多了十餘通未接的語音電話。他趕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回過去,果不其然,語音接通了,手機裡卻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一一,”孔深局促咽了一下唾沫,“我不是故意的。”
左一打了個哈欠,慵懶道:
“給你一分鐘時間解釋清楚。”
孔深歎了口氣,這一邊和左一說明情況,眼睛還得死死盯着傅若年所在的診室:
“若年腰傷複發了,挺嚴重的,我送他來醫院。”
“他還真有腰傷啊,”左一詫異道,“醫生怎麼說,需要幫忙嗎?”
“還不知道,”孔深的語氣難掩愠怒,“他也真是,一個人在澳洲出車禍,居然誰都沒說。”
他話音落定,左一又默了良久。
孔深摸不着頭腦,試探着問了一聲:
“一一,信号不好嗎?”
“不是,”左一若有所思,“我問你啊,傅若年去澳洲留學的時間是不是和我一樣?”
“對,大學畢業就去了。”
左一沉吟片刻,沉聲道:
“他不會是我和你說的那個……躲袋鼠翻出公路的吧?”
左一口中的“躲袋鼠”事件,孔深記憶猶新。
據說是一個留學生半夜送房東太太去機場,回程時為了躲避公路上的袋鼠,導緻駕駛的車輛側翻。車當場報廢了,人也沒好到哪兒去,傳言中是全身多處骨折,内髒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
當時這件事在留學圈傳得沸沸揚揚,畢竟在澳洲,意外撞死袋鼠并不需要負法律責任,隻需将袋鼠的屍體拖到路邊即可,而留學生竟為了躲袋鼠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這稱得上是件奇聞了。
“應該……不會吧?”
孔深嘴上這樣說,思緒卻越來越亂,甚至不想再繼續和左一的談話。
“估計不是,”左一附和着寬慰他,“傅若年這個家世,他要是在澳洲出了事,全北京都得知道。”
孔深想反駁,話到嘴邊,僅剩一聲苦笑。
傅若年向來報喜不報憂,對家裡尤甚,說句難聽的,他就是死在澳洲,一時半會兒也沒人管。
診室的門打開,孔深敷衍幾句結束了語音通話,迎上前扶着傅若年來到候診區的一片椅子前。
“醫生怎麼說?”
孔深問道。
“沒事,”傅若年沒坐,而是倚靠着牆壁勉強站穩,“舊傷複發,吃點止疼藥就好了。”
孔深一愣。
一陣寒意霎時席卷了他的血液,自脊背蔓延開來。
傅若年剛從澳洲回來時,給他們幾個相熟的朋友帶了禮物。藍念瀾讓傅若年推薦幾個效果好的澳洲保健品,傅若年說的一長串裡,有一樣是止疼藥。
屆時他們都以為是開玩笑。
孔深強自平複了心緒,盡量放平語氣,揶揄似的提起:
“對了,你開車不是一直挺穩的嗎,怎麼撞的車啊?”
傅若年自嘲般笑笑:
“躲袋鼠。”
“躲袋鼠?”林琅隻覺得匪夷所思,“澳洲撞死袋鼠不是不犯法嗎?”
“可說呢!”左一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淹沒在林琅洗手的水聲裡,“孔深告訴我的時候我都傻了,誰能想到躲袋鼠翻車的是京圈富二代啊!你是不知道當時網上傳得多難聽,還有人說是因為喝了或者飛了,真是造謠一張嘴!”
林琅拿起潤濕的一張化妝棉,正準備先卸掉眼妝,手卻突然頓住。
“那……”她問,“傅若年還在醫院嗎?”
“剛孔深給他送回家了,估計沒大事,你别着急。”
“好,”林琅放下化妝棉拿起手機,裝模作樣道,“我這邊有個學生家長電話要接,先不和你說了。”
“誰家長大周末給班主任打電話,”左一嗤之以鼻,“擔心你家内娛太子直說,我又不笑話你。你……”
不待左一說完,林琅直接挂斷了通話,三步并作兩步從洗手間走出來,拎起搭在沙發上的外套來到玄關處換鞋。正在炒菜的林高科聽到動靜,好奇地從廚房裡探出了腦袋:
“剛回來又出去?”
“嗯,”林琅一邊把鑰匙揣進兜裡,一邊搪塞,“左一家水管漏了,我去陪她待會兒,晚上不回來吃了。”
她搬出左一當擋箭牌,林高科自然放心,叮囑她注意安全後就又回了廚房。
傅若年的别墅在朝陽,與她家一個東一個西,中間隔着半圈四環路,整整一個小時的車程。出租車停在别墅區外,她一刻不敢停,踩着高跟矮靴步履生風。她遠遠便看見一個人影倚牆而立,是收到她要來的消息後,早早等在外面的傅若年。
他看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相見都更疲憊,在寒風裡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