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笃定承諾:
“左一,我發誓,我不當渣女,絕對不至于對不起他!”
“我知道我知道,”左一壓着的話在舌頭尖兒上轉了幾圈,到底還是和盤托出,“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是我真怕你玩兒大了……那個傅若年吧,情況特殊,你是他……初戀。”
“啊?!”
送林琅離開後,獨自回家的這段路就顯得尤為漫長。
傅若年走走停停,五分鐘的路程足足耗了二十分鐘。偌大一間别墅再度歸于沉寂,他走到沙發邊收拾那兩個拿出來擺拍的玩偶,不料稍一彎腰,那陣熟悉的痛意瞬間卷土重來。
他不得不扶着沙發靠背支撐住身體,再緩緩放低重心,直至坐在冰冷的木底闆上。
僅僅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足以令他在寒氣刺骨的客廳裡發出一身冷汗。
他跪在地上喘着粗氣,耳畔回響,是醫生的忠告。
“既然出現了下肢麻痹和放射性疼痛,就說明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了。你還年輕,盡早安排手術更有利于恢複。回去和家裡人商量一下,再拖下去要出大問題。”
這樣的話,傅若年聽過不止一次。
他是連小感冒都會遵循醫囑按時吃藥到最後一天的人,絕不會諱疾忌醫。
但手術不同。
記憶裡的那次手術,是他人生最大的噩夢。
那一年,24歲,澳洲。
車禍造成了多處骨折和内髒損傷,隻能依靠手術來保障生命。情況緊急,可傅振華和陳麗瑾遠在國内,甚至沒有人為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幸而當時他的意識尚算清醒,能自己簽署同意書。
可他不曾想過,這場由他親自同意的手術,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澳洲的醫療技術水平很先進,但在臨床上,絕對的技術,并不能戰勝相對的特殊情況和并發症。
術後第三天,爆發了嚴重的膿毒症。持續不降的高熱、肺炎、消化系統感染,無不煎熬着他的意志。比起用藥物換來的短暫清醒,他甯願在那段時日一直昏迷,因為每一次醒來,痛覺就會先于意識複蘇,撕咬刺傷着他。
感染被克服後,等待他的是漫長的恢複周期。起初無法移動,他隻能日複一日絕望地盯着天花闆,等待護士來幫他翻一下身。他看不到窗外的風景,連拿起手機也成了妄想。
他消失的那兩個月裡,傅振華和陳麗瑾沒打來過一通電話。
等到能下床活動,距離車禍,已然過去了三個月。
住院期間不能兼職,他的生活費和醫療費一度告急,問孔深和藍念瀾兩個人借了不少,才算扛過了最窘迫的一段時光。
但這些錢,無法抵消複健時的孤獨與痛苦。
在被家屬小心照顧的人群裡,他是唯一一個特立獨行的亞洲面孔。
無數次一個人跌倒,一個人爬起來,一個人失敗後接着失敗。他數不清自己究竟摔了多少次才重新站穩,回到學校,回歸正常的生活軌迹。
隻知道,那樣的日子,再也不要重來一次。
待緩過幾分力氣,傅若年撐着沙發起身,手機屏幕上适時顯示着林琅剛剛發來的消息:
“我到家啦,早點休息,晚安。”
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指尖敲下兩個字:
“晚安。”
消息發出,他順手點開林琅的頭像,選中她最新一則朋友圈,讓那張合影填滿整個屏幕。
其實縱然他再怕,亦容不得繼續猶豫。
從前一個人消沉狼狽,總是無所謂。
但現在不同。
他在林琅身上,看到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