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醒來時腦袋像是注了漿似的發沉。
她甫睜開眼,被刺眼的燈光一晃,不由地眯起眼看向周圍,床邊還有一張空着的病床,被子疊得整齊,擺在床頭一角,像塊方方正正的豆腐。旁邊放着一台醫療設備,金屬質地的器械泛着銀光,一塵不染。
她的視線向窗戶飄去,外邊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而眼前幹淨的牆面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更加晃眼,多看兩眼頭就暈得慌。
難聞的消毒水味道鑽入鼻尖,梁晴頭更暈了,她閉上了眼睛。
這時門鎖發出輕微的動靜,咔哒一聲。
梁晴眉梢動了動,她偏過頭向門口看去。
徐曉梅從門外拿着兩瓶藥水走進來,看了她一眼,招呼一聲:“醒了?”
梁晴點頭。
徐曉梅俯下身,用手心探探她的額頭,問:“怎麼樣,還有哪裡感覺不舒服嗎?”
梁晴頭還有點暈,想了幾秒,她還是緩慢地搖了搖頭。
她低下眼,看着身上的衣服,抿起嘴,默然不語。
徐曉梅見狀解釋道:“你剛才渾身濕透了,人又在發燒,我就幫你把衣服換了。”
“謝謝。”梁晴輕聲道謝。
“你放心,衣服都是幹淨的。”
“謝謝。”
“你是因為低血糖而暈倒的,平常暈的次數多嗎?”
“不多。隻是偶爾會頭暈。”
徐曉梅看了她一眼,“看來這次暈倒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
梁晴沒再回答。
徐曉梅默認她是在默認。“平常可以備點巧克力放在包裡,以防不時之需。”
“好,謝謝你醫生。”
徐曉梅笑着開玩笑:“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你這麼客氣的病人呢。”
梁晴彎起唇:“是麼。”
“是呀,這才幾分鐘,你都已經連着說了三個謝謝了。”
徐曉梅打開醫藥箱,拿出一支體溫計,甩了幾下,凝眉眯起眼看了眼刻度,然後遞給梁晴,說:“來,把這個夾在胳膊底下,再測下體溫。”
“好。”梁晴伸手接過,把溫度計夾在胳肢窩裡,冰涼的觸感貼在溫熱的肌膚,手臂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等待的過程中,兩人一時無話。周遭安靜下來,甚至能聽見窗外樓下傳來的電動車喇叭聲。
徐曉梅站在一旁靜靜地打量梁晴。
或許是病中的緣故,梁晴蒼白的臉龐猶有幾分頹态,整個人看上去有種靜待枯萎的水仙氣質。其實她的眉眼生得極好,很是靈動,尤其是那雙眼睛,單單隻是瞥來一眼,就好像藏着千言萬語。隻是她的眼神更多時候無波無瀾,讓人窺測不到半分多餘的情緒。
徐曉梅看着面容平淡的梁晴,這個病号從醒來就沒主動問過一句成嚣。她回想起等在病房外臉色難看的男人,忍俊不禁,那渾小子可算有人治了。
“呀!”徐曉梅擡頭看着空蕩蕩的安瓿瓶,“什麼時候藥水打完了也不說一聲,這個成嚣真是粗心。”說完她瞥了一眼梁晴,後者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徐曉梅張嘴還要說些什麼,梁晴突然開口說:“你不用試探什麼,我和他沒有關系。”
話音剛落,外邊就有人走了進來。
也不知道剛才的話被他聽到了多少。
徐曉梅挑了挑眉,瞥了梁晴一眼。
梁晴擡眼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
徐曉梅笑了,心道此地無銀三百兩。她看好戲似的瞄了一眼旁邊同樣面無表情的成嚣。
梁晴坦然地看着他,平淡如水,眼裡沒有任何的情緒。反觀成嚣,看着她的眼神像一汪深潭,讓人根本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徐曉梅手裡利落地給梁晴換了新的一瓶生理鹽水,眼神不忘在一男一女兩人之間來來回回,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在無形中莫名地較着一股勁兒。
她快速收拾了手裡剩下的東西就離開了病房,還不忘關上房門。
屋裡隻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又是一陣沉默。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變淡了,煙草的味道若有似無地鑽入鼻尖。
梁晴看着成嚣,淡淡地提醒:“我的手機。”
成嚣哂笑一聲,默不作聲地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來,随意地擲出一道抛物線,說巧不巧,手機剛好砸落在她胸前。柔軟的被子被壓得凹陷了一處。
梁晴:“……”
她緊起了眉,再擡眼看去,他雙手交叉抱着胸,漫不經心地與她對視。
梁晴移開目光,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搗鼓手機,幾秒後,她輕聲問:“怎麼開不了機?”
“我怎麼知道?”成嚣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現在什麼都賴我頭上了是吧?”
“我沒想賴你,我們都親眼看見了,手機開不了機是事實。”
“你手機質量差不防水,淋了那麼久的雨開不了機很正常。”
梁晴擡起眼,淡淡地說:“是啊,正合你心意。你不正好想讓它徹底死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