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的其他人該玩骰子的玩骰子,該喝酒的互相碰起杯,仿佛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
僅僅幾秒。
一直沉默着的女孩忽然掙紮着操起桌上的空酒瓶,用盡全身的力氣往男人臉上砸,啤酒瓶的玻璃瓶身碎成一片一片的渣子,散亂地掉在地上。
“啪——”
周遭仿佛靜了幾秒。
旁邊的人吓了一跳,驚呼一聲,往後退了幾步,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狀況。
被酒瓶砸到額頭的男人懵了一下,反應過來怒吼道:“他媽的!你敢打我?!”他扯起女孩的頭發,大掌帶着風甩在她臉上,男人手裡沒收勁,一巴掌下去,女孩的臉立馬紅腫了起來。
梁晴捏着手機的手抖了抖。
女孩起初還能掙紮着反抗,可男女力量的懸殊讓她逐漸落入下風,失去體力的女孩手無力反擊,隻能抱起頭閉着眼睛閃躲。可她始終沒再呼喊一句。
男人掌掴了女孩十幾巴掌後,似乎還覺得不夠解氣,把女孩往沙發上一丢,往她臉上身上連踹好幾腳,惱羞成怒地大罵道:“我讓你打我!我讓你打我!你個賤人!他媽的給臉不要臉!”
女孩蜷縮成一團,鮮血糊了滿臉,順着臉頰,滴落在白色的連衣裙上,她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大家都眼睜睜地看着。
沒有一個人沖上去阻止這一幕,反而紛紛往後退,給男人讓出了更多的施暴空間。
梁晴收起手機,上前一步,卻被身後一股力量拽了回去。她回過頭,吳鋒身體仍然趴在桌子上,整個人半醉未醉的,眼裡的酒卻醒了大半,顯然他是被眼前打鬥的動靜吵得神智變得清醒。
他低聲說:“别過去。”
梁晴擡眼看着他。
吳鋒酒意上頭,整張臉醉得通紅。
打鬥聲和喊罵聲一直在持續。
酒瓶劈裡啪啦碎得滿地都是,各種酒的香味混在一起,讓人聞了就泛起惡心。
音響釋放的激烈音樂像是踩在戰場上的鼓點,一聲一聲地蓋過不見天日角落裡的惡行。
梁晴的手掙了掙,沒掙開。
吳鋒握住她的手腕,抓得更緊,他說:“他們明顯是認識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晴看着他沒說話,手裡用力一甩,甩開了吳鋒的手。
她回過頭,向前剛走幾步,生生地頓住腳步。
襯衫男仍然在對幾近昏死的女孩拳打腳踢,嘴裡振振有詞地罵着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突然被人一腳踹到台幾上,桌上的酒瓶倒了一片,稀裡嘩啦滾到一邊。
襯衫男身體偏胖,一個不穩,掉在沙發和台幾之間的縫裡,他狼狽地爬起身,抹了一把臉,憤怒地大喊着:“誰?哪個不長眼的孫子,敢踹你爺爺我!”
剛站起身,還沒緩過神來,又被一腳踹得倒在地上。
襯衫男更加暴躁,也不爬起來了,他喘着粗氣,瞪大眼睛,等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後,憤怒的臉出現了裂痕。
他張了張嘴,呐呐地喊了一聲:“嚣哥……”
話音剛落,胸口又被重重地踹了一腳。
襯衫男再沒了之前的嚣張和猖狂。
顯然他很懼怕面前的這個男人。
一身黑的男人在昏暗的環境中并不起眼,但他出手的動作非常迅捷,每一腳都精準地踹在襯衫男的痛處,利落又幹淨。
看到這裡,吳鋒走過來扯回梁晴的手臂,說:“看到了吧,他們都是認識的。”
梁晴眼睛看着前面,沒回頭。
吳鋒苦口婆心:“那女的沒準也是他們認識的,你剛才貿然跑出去,其實很危險……”
梁晴頓了頓,輕輕地拂開他的手,低聲說:“我先回去了。”
吳鋒的手僵在空中,他愣了幾秒,才想到要追出去,再回頭看,眼前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梁晴腳下步伐一刻沒停,她越走越快,腦子卻越來越沉,可她分明沒喝一滴酒。
出了酒吧大門,迎面吹來一股淩冽的夜風,打在臉上,有些悶悶地疼。
正好有個出租車停靠在馬路邊,有乘客從車上下來。
梁晴快步過去扒住車門,問:“師傅,城南東升小區去麼?”
城南離得遠,又比較偏,出租車跑到那邊,很少能拉回乘客,一般的出租車司機不願接城南的活兒。
司機笑呵呵地說:“姑娘你這話說的,你給錢我就去呗。”
梁晴坐上後座,關好車門,系了安全帶。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嚴肅,說:“你不用緊張,雖然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但你放心,我會盡快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梁晴怔忪地看着前頭一片漆黑的馬路沒說話。
司機見她還是那副表情,說:“你要實在不放心,可以先給家裡打個電話,這女孩兒大半夜的在外面,确實讓人擔心。”
梁晴的眉頭動了動,眼睛轉向司機的後腦勺,“謝謝你,師傅。”
梁晴頭抵着車窗,緩了一會兒,終于掏出了口袋裡滾燙的手機。
找出剛錄的視頻,她對視頻裡的女生臉部做好了馬賽克處理後,直接發布在短視頻社交平台上。
出租車一路行駛地十分順暢,穿過了昏夜中沉睡的安靜城市。
兩邊極快地唰唰飛過路邊枝桠的樹影,映在車窗上,扭曲成奇形怪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