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托你打聽的事，有結果了麼？”梁晴低聲問道。

丁雲晖夾起小籠包的筷子停了一下，包子從桌上滾落到地上，滾了一圈後，沾了不少髒東西，包子皮變得灰撲撲的。

他收回眼，有些支吾地說：“還沒有。”

梁晴看着他，良久後，才垂下眼皮，回了一聲：“好吧。”

丁雲晖見她失望地盯着一處，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的筷子，低下頭看着滿是劃痕的木桌，内心很是糾結。

早餐店的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熱鬧得像往常一樣。

店裡的位置不一會兒就坐滿了，後來點餐的客人站在店門口瞄了一眼，就走到門口的石階上直接席地而坐，端着一碗熱騰騰的粉面哼哧哼哧嗦起來。

“你有事瞞着我。”梁晴忽然笃定地說。

丁雲晖擡起頭，梁晴的眼神不知何時落在了他的臉上，細細地探究他的神情。

他張了張嘴，猶豫了幾秒，又緊緊閉上了。

梁晴說：“不想說就算了。”

丁雲晖避開她的眼睛，皺着眉搖頭。

梁晴了然：“是不能說？”

丁雲晖點點頭。

兩人一時無言地面對面坐着。

旁邊吃早餐的一家人從天氣聊到學習計劃，又從期末成績聊到周末短途旅行，聊到起興時，孩子手舞足蹈地鼓掌，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期末考試絕對考進全年級前十。

他們這一桌安安靜靜。

梁晴收回眼，喊來老闆買了單。

老闆看了桌上一眼，幾秒後算出價格：“36塊錢。”

丁雲晖手快地拿着手機搶先掃下牆上貼着的收款碼，付了錢。

店裡的收款播報器響起了機械的女聲。

豔陽高照，室外的熱度也慢慢升高了。

梁晴和丁雲晖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早餐店，眼前瞬間亮堂了起來。

梁晴正想說些什麼，丁雲晖搶在她前面開口：“這次我來，下次你再請我一頓。”

梁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再說吧，咱倆平時工作都挺忙的，不是麼？”

“一頓飯的時間都抽不出？”

梁晴淡淡地笑：“今天這不是抽出來了麼。”

丁雲晖比她高半個頭，她仰着頭，擡眼看着他的眼睛，嘴邊仍然挂着笑，“丁雲晖，謝謝你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吃了頓早飯。”

丁雲晖的眉頭緩緩往中間擠，他看着她說：“小晴，你别這樣。”

梁晴問：“别哪樣？”

丁雲晖說：“你别跟我這麼客氣。”

梁晴還是淡淡地笑着，沒再說話。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街邊的十字路口，正巧的紅燈亮起，上面的時間一秒一秒地變少。

梁晴和丁雲晖同時停住了腳步。

擦肩而過的騎着電動車的外賣員速度慢下來，停在等待區等候，他喵了眼車前挂着的手機，又擡頭看着前邊馬路寥寥無幾的路過車輛，嗖地一下闖着紅燈飚了出去。

人行道後邊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車窗閉得嚴嚴實實，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梁晴看着馬路兩旁來往的車流人流，和指示牌上個位數的時間提示，對丁雲晖說：“我們就走到這兒吧。”

丁雲晖看着她：“小晴……”

梁晴的目光仍然直視前方，“就在這裡分别吧。”

他們回去的路不是一個方向。

一起走也是不順路的。

丁雲晖歎了一口氣，又喊了一聲“小晴……”

梁晴擡眼看着他。

丁雲晖咽了咽喉嚨，低下聲音說：“我不想瞞你，可是有的東西，我真的不能說。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不能坦誠所有，我隻能把我能說的都告訴你。”

綠燈亮起，等待區的電動車和行人都往前走。

喧嚣的車笛人聲裡，丁雲晖伸手拉住梁晴的手臂，他牽着她逆着人群往相反的方向走，“你跟我來。”

黑色轎車緩緩提速往前開，司機目視前方，副駕駛上坐着的人緘默着，車裡安安靜靜的。

這條馬路上的車輛稀少，比較空曠，司機腳下松了刹車，眼睛抽空瞥了一眼旁邊不說話的人，見他一直盯着車窗旁的後視鏡，不由好奇地問：“嚣哥你看啥呢？”

後視鏡裡的人群越來越小，漸漸變成一個兩個的小點，直至消失不見。

成嚣收回眼，面無表情地看着前邊，說：“沒什麼。”

司機又偷偷瞄了一眼成嚣的臉色，不再說話了。

一路上沒堵車塞車，又是往郊野方向開的，車程僅花了半個小時分鐘就到了目的地——平城市區郊外一家輪胎加工廠。

工廠的門口兩邊碼了一層又一層的廢舊輪胎，積了不少灰塵，看上去像是閑置了很久的樣子。

成嚣下車後，司機就把車開到一邊，熄了火，揣着兜走到路邊放風。

門口站着的身着一身黑的人看見這邊的動靜，迎着走過來：“嚣哥。”

成嚣沖他點點頭。

黑衣人說：“東哥早就到了，在裡面等你，”他壓低了聲音，提醒了一句，“東哥今天火氣很重。”

成嚣說：“我知道了。”

推開鐵迹斑斑的大門，一道亮光瞬間筆直地打進去，裡面的人聽到鐵門打開時遲緩的聲音，都往大門口轉眼看來。

在中間坐在木椅上的人眯着眼睛辨認來人的臉龐，看見成嚣的那一刻，臉上陰狠的笑頓了頓，說：“阿成，你來了。”

成嚣邁開腿走過去，沉着聲音喊了一句：“東哥。”

深棕的鐵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直線般的白光越收越緊，直至消失不見。

昏暗的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這間屋子是廢置的輪胎倉庫，牆上隻有一個小窗戶，窗戶外面被焊死的鐵皮封住了，所以無論外面的光照多麼強烈，裡面仍然幽暗如深夜，不見天日。

原本狹暗的空間随處可見各種各樣的汽車輪胎，有堆在一起碼在牆角的，也有孤零零倒在一邊的，總之一眼看過去，又髒又亂。

孫東洋翹着二郎腿坐着，兩邊站着一排人。

裡邊黑沉沉，成嚣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他低着頭，走到孫東洋身邊，站在孫東洋的右側。

孫東洋手裡夾着雪茄，往旁邊一遞，身旁的人立即會意，掏出打火機為他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