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看着看着就笑了,可是看久了,卻又笑不出來了。
太陽緩步上移,卧室裡被照得越來越亮堂。
在陽光的照耀下,他的笑意越來越明朗。
梁晴的手輕輕撫過照片上的人臉,“爸,你後悔過嗎?”
這聲喃喃的低語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語。
照片上的人自然不會回答她,隻是安靜地看着她笑。
她從櫃子上擺在一排書中間的記事本中翻出一把鑰匙,插到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鎖孔上,輕輕一擰,拿出裡面放着的一疊照片。
這些都是她們母女倆每次大吵一架時,楊巧珍撕碎後,又被梁晴撿起來拼湊好的的照片。
照片中最多的其實是楊巧珍和梁山的合照。
楊巧珍氣急時,會把她和梁山的合照一撕為二,原本肩靠着肩的夫妻一瞬間分崩離析,變成了各占一邊的獨照。
梁晴用膠帶把照片重新拼起來,照片上的父母恢複了肩并着肩的模樣,他們依舊靠得很近,可中間抹不去的的裂痕看上去十分刺眼。
梁晴一張一張地看過去,垂下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小晴,好了沒?出來吃飯了!”楊巧珍的喊聲從客廳傳來。
梁晴的手停住,揚聲回道:“來了!”
梁晴擺好照片,将它們碼得整齊,塞回底下抽屜,有一張照片不慎滑了出來,白底上的膠帶貼在照片背面的四處,她彎下腰去撿,手把照片翻過來的時候,卻忽然停住。
這應該是被臨時起意按下快門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梁山瞥眼看過來,神情看上去很驚訝,臉上卻還是帶着輕松的笑意。而照片右上角有個模糊的人影,他帶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隻露出了下半張臉分明的下颌角和凸起的喉結,僅僅是一個不完整的側臉,看着就很桀骜不馴。
照片上的人都很年輕,看上去也不過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
梁晴撿照片的手頓住,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他的嘴角淺淡地往上揚,笑意幾乎讓人不易察覺。
“還沒好啊?快來吃,等下面條坨成一團了。”楊巧珍走到梁晴門口說。
梁晴快速把照片塞進抽屜,一把推緊,然後直起身體,“啊?好了……”
楊巧珍狐疑地看着梁晴不自然的動作,問:“你藏什麼呢?”
梁晴合上桌上翻開的書,說:“沒什麼,剛才車鑰匙掉桌底下了,我剛好撿起來而已。”
“先來吃飯吧。”
“好。”
楊巧珍為了節省時間,就選擇了煮面條。
梁晴挑面條的時候戳到了面條底下的溏心蛋,筷子一翻開,嫩黃的蛋液緩緩流出來。她擡眼看了看對面楊巧珍的碗,除了面條和蔥花,别的什麼都沒有。
楊巧珍低頭嗦面,吃得很快,幾乎是沒怎麼咀嚼就咽到肚裡,似乎是察覺到梁晴的視線,她擡起頭,又看了一眼梁晴碗裡滿滿當當的面條,随口問道:“怎麼不吃?”
梁晴的嗓子有點被哽住,說不出話來,她低下頭,大口吃面。
楊巧珍也不再說什麼,捧起碗喝了一口湯。
一時之間,餐桌上隻剩下母女倆此起彼伏的嗦面聲,直到楊巧珍的手機響起電話鈴聲。
楊巧珍放下碗,拿過手機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略微急切的女聲:“楊姐,我孩子昨晚發高燒,我現在還在醫院裡,您看您等下能不能先幫我送一下大寶去學校,再回我家打掃衛生呢?”
梁晴停下挑面的筷子,嘴裡咀嚼的動作慢下來。
楊巧珍對着電話說:“可以的。”
電話裡的人聲雀躍起來:“真是太謝謝您了!麻煩您提早一點時間去我家哈。”
楊巧珍看了一眼時間,回:“好,我現在就趕過去。”
“謝謝謝謝!麻煩您了楊姐!今天我會額外多支付您100塊的。”
梁晴聽到100塊的時候,放下了手裡的碗筷。
楊巧珍客套地回了電話裡的女聲,然後挂斷了電話。她端着碗快速扒了幾口面條,還沒放下手裡的碗,就聽到對面的梁晴說:“我送你過去。”
楊巧珍咽下面條,悶聲打了個嗝,說:“不用了,我坐地鐵去就行,别耽誤你上班。”
“小學8點就要到校。”梁晴指了一下牆上挂鐘的時間,“我開車更快一點,我跟你一起送他去學校,還能趕上時間,他不至于遲到。”
挂鐘顯示的時間是7:25。
從家裡到雇主的小區開車十幾分鐘就能到,坐地鐵出了地鐵口還要走近2公裡,時間确實很緊張。
楊巧珍沒再推辭,兩人快速收拾了一下,抓緊時間出了門。
一晚上沒睡,楊巧珍靠上座椅的那一瞬間,困意瞬間襲來,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梁晴側過頭看她一眼,說:“媽你先眯會兒吧,還有20幾分鐘才能到。”
楊巧珍的眼皮上下幾乎膠着在一起,她強撐着睜大眼睛看着車前的人流和車流,“不睡了。”眯一下醒來渾身軟趴趴,是沒法幹活的。
楊巧珍搖下右側的車窗,清晨的風迎面吹進來,格外惬意。
“媽。”梁晴忽然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