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暗,坑坑窪窪的地上全是積水,一腳踩下去很容易滑倒。不過這一帶的路成嚣都很熟悉,閉着眼睛走都不會錯。
他甩了甩外套上的雨水,煙盒從口袋裡掉出來,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沒多在意,繼續往巷子裡走。
本來成嚣今晚打算去接一個人的,但上車的那一刻,他就認出了梁晴。她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女人,成嚣不想多生事端,恰好下了一場及時雨,省去不少麻煩,讓他順利如願中途下了車。
雖然不清楚梁晴為什麼忽然開起了網約車,但成嚣還是存了試探她的心思,連抽3根煙,抽得車裡煙霧缭繞,梁晴還是跟個沒事人一樣,什麼也沒說。
說什麼讨厭煙味。
呵,以為他沒看到她手套箱裡放着的煙盒嗎?
成嚣冷笑一聲。
可轉念一想,那煙不一定是她抽的。
思及此,成嚣的步子不由得停下腳步,冰冷的雨拍打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然後彙成溪流劃過他堅毅的下巴,滴落在他濕透的夾克外套上。
成嚣别過頭,揮開腦子裡亂七八槽的想法,拐過小巷盡頭,卻在回頭那一瞬瞄到身後一個鬼祟的身影。
他眼裡一暗,勾起嘴角,扯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在小巷盡頭閃進一棟居民樓的入口,居民樓是破舊的老式樓梯房,成嚣彎下腰半蹲在樓梯牆後,狹窄樓道那個搖晃欲墜的燈泡絲絲拉拉的發出電流的聲響,燈光時好時壞,一明一暗間,恰好幫成嚣隐蔽了所在位置。
大雨鋪天蓋地地往下砸,洶湧磅礴,足以蓋過一切聲音,不過成嚣的耳力極好,駐足靠牆等了幾秒,他果然聽到了越走越近的腳步聲,逐漸緩下來腳步聲仍然有些沉重,應當是鞋子浸濕了水。
這人是沖着他來的。
成嚣身體緊貼着牆,不動聲色地等待着,原本緩慢的腳步卻停了下來,那人站在單元門口,似乎在猶豫往哪個方向走,成嚣微微側過頭,趁那人猶豫的時候迅速沖過去一把擒住他的手臂,反手一翻,牢牢将人扣在了手裡。
成嚣手裡的人肩膀順勢歪了歪,絲毫沒有反抗的意味,實實在在疼得渾身抖了一下,卻是一聲都沒吭。
“誰派你來的?”成嚣冷聲問。
被反扣住手臂的人還是一聲不吭。
成嚣沒多餘的時間去質問,他一手扣住跟蹤者的肩膀,另一隻攥住手臂的手加注五分力道往上反拉,将人按在了牆上,問話的聲音更加冷硬:“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懷裡毫無反抗之力的人像是終于疼不住,悶哼一聲。
忽然一道雷鳴乍響,閃電突現,瞬間照亮了貼在牆上的半張面孔。
梁晴。
“是你?”成嚣驚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梁晴微微側過頭來,疼得眉頭擰起。
成嚣卸了力,卻并未松開了懷裡的人,滂沱雨聲中,他問:“你跟着我幹什麼?”
梁晴沒說話,樓外狂風大作,吹得樓道燈泡晃來晃去,昏黃暗昧的樓道燈下,她的臉色蒼白得很,她一直看着他,像是在确認什麼。
“我問你話呢,你跟着我幹什麼?”成嚣的嗓音裡聽着顯然沒多少耐心了。
梁晴的嘴唇動了動:“你的車錢給多了,我把零錢找給你。”
成嚣狐疑地上下打量她幾眼,梁晴臉色未變,他松開她,然後攤開手,“拿來。”
梁晴失去支撐點,半靠在牆上,她被雨澆了全身,貼在臉龐兩邊的頭發也濕透了,發尖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原本寬大的衣服此時緊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柔美線條。
梁晴從外套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然後擡臂往前遞去,輕聲說:“給你。”
成嚣垂眼看去,逆着光的臉晦暗不明。梁晴伸出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疼的還是冷的,他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兩人的手相觸的一瞬間,他的手指無意剮蹭到她的手心。
梁晴微微蜷起手指,成嚣已經收回了手。
他察覺到手裡接過的東西并不是錢,低頭仔細看了看,疑惑地問:“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梁晴輕聲回道:“你不是喜歡抽煙麼。”
成嚣莫名笑了一聲,“然後呢?”
“我身上沒帶現金,”樓道燈泡的熒熒輝光落在梁晴的眼裡,她的眼睛熠熠發亮,梁晴擡起眼,看着成嚣說:“這是你經常抽的煙吧?正好是零錢的價格。”
成嚣把玩着手裡的煙盒,煙盒放在她口袋還是不免沾到了雨水,外殼因潮濕而變得有些軟,他随手翻開,才想起來不對勁,“這煙盒被打開過?”
外面的大雨一直沒停,梁晴沒聽清他說的話,“什麼?”
昏暗中,成嚣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抿緊了嘴。
梁晴又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了什麼?外面雨太大了我沒聽清。”
沉默半晌,成嚣忍不住冷淡問出口:“怎麼?男朋友不要的便宜煙拿來抵我的車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