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遠,成嚣的視線落在被咬的那隻手背上,規整的牙印凹進皮肉,泛着紅印和血迹。
片刻後,他哂笑一聲:“牙尖嘴利,真屬狗的吧。”
梁晴循着原路折返到衛生間,果然楊佳佳還待在裡面,她用手撐在洗手台邊,身體以半歪的姿勢往洗手台靠着,才勉強站住腳。
聽見有人進來,楊佳佳也仍然閉着眼,她眉頭緊蹙,這時的臉看着似乎比上妝後更加蒼白。
往回趕的時候梁晴走得很快,見到楊佳佳時她卻放慢了腳步。
梁晴一步一步走過去,步伐邁得很慢很輕,走到楊佳佳面前站定,楊佳佳也沒有張開雙眼,梁晴伸出手牽起楊佳佳冰涼的雙手。
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顫了顫,楊佳佳的手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沒成功,因為被梁晴牢牢攥在手裡。
楊佳佳有些難堪地别過臉。
梁晴也不說話,隻把手上的溫度傳遞給她。
過了好一會兒,楊佳佳低着頭說:“我不想見到他。”
那并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單單隻是聽到那陣令人作嘔的笑聲,她就感覺被壓在最底下的瘡疤一下被戳破了。
深埋在心底的瘡疤并不會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消失。一旦那些爛谷子一樣的陳年舊事撲面而來,避無可避,瘡疤隻會更加腐化、潰爛,從而再次生出令人惡心卻不得不忍受的膿瘡。
她根本就不想再次回憶那痛苦的過去。
梁晴捏緊楊佳佳的手,先穩住楊佳佳的情緒:“那就不見,我們現在回去。”
楊佳佳猶豫了一下,頓了好一會兒,才把被覆蓋的手慢慢轉了個方向,反抓住梁晴的手,比梁晴抓得更緊更用力。梁晴那隻手讓她抓着,另一隻手伸過去扶住楊佳佳的手臂,借力給她站直身體。
走回包廂的時候,楊佳佳腿軟無力,大半的重量都靠搭在梁晴身上,把楊佳佳連攙帶扶地拖回包廂後,梁晴的後背已經濕了一片。
丁雲晖聽見開門的動靜,扭頭看過來,邊問道:“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
梁晴歪着半邊肩膀,把肩上的人往上做了個擡起的動作,沒空回答他。
丁雲晖這才發覺楊佳佳的臉色很不對勁,她像是喝醉了似的緊閉着雙眼,可丁雲晖很清楚,她分明滴酒未沾,丁雲晖順勢扶住有氣無力的楊佳佳,問道:“怎麼了這是?”
梁晴頓了頓,把手裡的鑰匙抛向他,說:“她有些不舒服,你先帶她去我車上。”
丁雲晖伸手接住鑰匙,對目前的狀況還是有點懵,他愣愣地問:“那你呢?”
梁晴沉默了幾秒,說:“你帶她先去,我馬上就來。”
丁雲晖見梁晴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硬,等了幾秒,還是咽下肚子裡的百般疑問,雖然梁晴說話的時候還算是冷靜,但她的眼裡還是不自覺露出了一點着急。他把楊佳佳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背着她先離開了包廂,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梁晴一眼,說:“那我們在車上等你。”
梁晴點頭:“嗯。”
桌上的佳肴美馔早已經冷掉了,梁晴瞥了一眼就往外走去。
他們終究還是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重聚飯。
穿過長長的走廊,梁晴來到前台,服務員微笑着問她:“這位小姐,您有什麼需要嗎?”
梁晴不動聲色地谛視服務員身後的木櫃。
服務員保持微笑:“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梁晴收回目光,說:“我結賬,201包廂。”
“好的,請您稍等一下。”服務員看回電腦,手裡點了兩下鼠标,然後擡起頭說:“201包廂已經買過單了呢。”
“好。”梁晴應了一聲,并未離開前台。
服務員問道:“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梁晴的視線又落回木櫃裡形狀不一的玻璃瓶上,說:“我想買瓶好酒送給我朋友,但我跟他不在一個包廂,你能幫我下單再送過去嗎?”
服務員回道:“沒問題,您要送到哪個包廂呢?”
“218包廂。”
“好的。”
服務員拿出一張整面都是飲品的菜單,遞到梁晴跟前,說:“您看下要買哪一種酒送給您朋友,我幫您加單。”
“謝謝。”梁晴看向菜單上琳琅滿目的酒品,“他們那桌買單了嗎?沒買我一起付了。”
服務員應接不暇似的地摸回鼠标,“稍等,我幫你查一下,”
“好。”梁晴安靜等待,手指在菜單上沒什麼規律地敲了幾下。
“218包廂也已經買過單了呢,小姐。”
“買單的人是哪個?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朋友。”
“是一位姓成的先生。”
“什麼?”
梁晴擡眼看向她。
“我這邊查到的結果顯示218包廂買單的人是一位姓成的先生呢。”
“有全名麼?”
“不好意思,這個就沒辦法查到了。”服務員語含歉意地說。
梁晴眼神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又有一桌客人朝着前台這邊走來,服務員向梁晴再次确認,問道:“請問您要送哪一款酒給您朋友呢?”
梁晴回過神,壓在菜單上的手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
“不送了。不好意思,我搞錯了,他不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