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控燈不知何時自動熄了。
樓道靜默了一瞬。
外面忽然傳來一道響亮的雷聲,震醒了沉睡的聲控燈。
頭頂的老式燈泡在角落裡暈出暖黃的光圈,照在微微僵住的兩個人身上,暧昧交疊的身影刻映在半昏半明的牆面上。
燈一亮,梁晴才反應過來自己咬錯了位置,難怪剛才牙齒好像磕到了什麼硬物似的,震得有點發麻,應該是咬到他下巴那截骨頭了。
梁晴張開嘴,松開扣緊的牙齒,不自在地别開臉,她低下眼,蹬了蹬腿要跳到地上,卻發現墊在她身下的那雙手臂并沒有放開,反而在她準備起跳動作的時候摟得更緊了。
成嚣的聲音離得很近,他淡淡問道:“占我便宜啊?”
話裡那若有似無的調侃,不知怎麼的就讓梁晴燒紅了耳朵。但她又不願就這麼讓自己處于下風,忍不住把話彈回去,反問道:“誰占你便宜了?”
成嚣抿抿嘴,似乎是思考了幾秒,說:“誰親我就是誰占我便宜。”
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
“誰親你了?”梁晴大為震驚,“我沒有親你!”
她那是要咬他來着!
成嚣實在是騰不開手,不然他要摸摸下巴她的傑作,聽到梁晴強烈的自證,他淡淡地瞥她一眼,“是嗎?”
梁晴瞪大了眼睛:“當然!”
成嚣像是十分困惑不解,用一種虛心求教的語氣問她:“那你剛剛在幹嘛?”
“我那是——”梁晴牙齒磕了那麼一下,到現在還有些微微發麻,“我那是——”
“嗯?”成嚣揚起二聲調,眼神玩味地落在梁晴不知是因為羞赧還是氣憤而漲紅的耳垂,他盯着那一處瑰紅,氣定神閑地問,“那是什麼?”
梁晴别開臉沒看他,卻也說不出嘴裡的辯駁,咬跟親有啥區别,甚至咬這個字眼好像更暧昧更讓人浮想聯翩了。
她想了一會兒,說不出反駁的話,就伸手推了成嚣的肩膀一把,掙紮着要脫離他的手臂。
成嚣嘴角噙着笑,任由她在自己懷裡手腳并用地撲棱幾下,等她雙腳踩到水泥地面上才松開了手。
梁晴退了兩步站到牆角,暗自呼出一口長氣,她低下頭,盯着牆壁邊緣堆積的厚厚灰塵。
老房子的隔音都不太好。
屋外的雨倒豆子一樣,潑潑灑灑的,聽着像是雨下得更大了。
成嚣也不管梁晴在“面壁思過”什麼,手伸進褲兜,掏出鑰匙插在門鎖裡,輕輕擰開,走進門按下燈開關。
屋裡的燈光亮起,有一道斜長的光束落在門外的地面,筆直地照到梁晴的帆布鞋上,幹淨的鞋面一經光照,白得有點反光。
成嚣見梁晴站着不動的一副出神模樣,抄起手臂倚在門邊揶揄道:“你還站那兒幹嘛,準備給我家當門神呢?”
梁晴平複好臉色,就轉身進了屋裡,還順手關上了門。
成嚣說:“你自己待一會兒,我先去沖個澡。”
“哦。”梁晴低聲應了一聲。
“桌上有水,你渴了就自己倒。”
成嚣交代完就推門走進卧室去了。
“好。”梁晴慢慢走到餐桌旁邊,一圈環視下來,屋裡東西的擺放位置跟上次她來的時候沒有區别,還是那麼乏善可陳。
噼裡啪啦的聲音從窗邊響起,梁晴看過去一眼,原來他家的窗戶沒關,外頭的雨珠撞在玻璃上,化作一道道小溪,自上往下流,窗戶邊緣的牆壁已經被打濕了一塊。
梁晴走過去,伸手把窗戶關上,雨聲隔絕在外,她站在窗前,隔着模糊的玻璃看向窗外的瓢潑大雨。
外面一片灰蒙。
玻璃外的水汽相互擠在一起,無端把人的視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
雨天總是會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
可梁晴卻覺得今天的這場雨來得十分巧妙,甚至是恰到好處。
成嚣拿着衣服從卧室裡出來,側過臉來瞥去一眼,見梁晴神情專注地望着窗外,就收回視線,徑直走向了衛生間。
聽到那扇門合上的聲音,梁晴看過去一眼,等到裡面響起水聲,她才重新環顧這個一覽無餘的客廳,然後輕手輕腳地往成嚣的卧室走去,伸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梁晴朝裡面打量了一圈,說實話,她覺得成嚣卧室裡的家具設施比客廳裡的還要簡陋。
卧室隻有大概十來平的大小,空間不算很寬敞,屋裡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個小茶幾和一個木質的衣櫃,就沒别的多餘的東西了。
不過主人把這裡收拾得很幹淨,一眼看過去十分簡潔。
梁晴緩步走進去,床上的被子疊成方正形狀,像塊硬豆腐似的有棱有角,整整齊齊地碼在床頭;小茶幾上放着一包被拆開的空煙盒和一個黃色的打火機;衣櫃的門半掩着,估計是他剛才拿衣服的時候忘記把櫃門關上了,不用打開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疊堆在一起的衣服,黑灰色居多。
沒有。
梁晴沒有在成嚣家發現一張帶框的相片,不論是他自己的,還是别人的。
都沒有。
梁晴再環視了一圈,輕輕把門合上,走回窗戶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