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說你是，我就相信你。”

成嚣無聲地琢磨了下這句話，過了半晌，才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你的相信值幾個錢？”

話裡那種輕飄飄的嘲諷，完全沒有絲毫的掩飾。

夜色巧妙地掩蓋了兩人的神情，梁晴雖然看不到，卻能從語氣裡聽出成嚣話裡的不以為意。

她看着這個藏在黑暗裡微微弓着腰的男人，心想他或許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才用這種滿不在乎的姿态來問出這句話。

也許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壓根就不稀罕别人的信任和認可。

那他需要什麼呢？

梁晴有些恍惚地想着這個問題，沒有發覺眼前的男人已經默默挺直了背脊。

成嚣半倚靠在牆上緩了好一會兒，覺得胸腔裡的五髒六腑沒剛才那麼難受了，才漸漸舒展身體，他舔舔嘴角，又想抽煙了。

成嚣用胳膊碰了碰梁晴的肩膀，梁晴轉過頭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拿過來。”

“什麼？”

“煙。”

梁晴沉默了幾秒，輕聲說：“你這樣就别抽煙了吧？”

成嚣聽到這話，又笑了一聲：“你管我管上瘾了是吧？”

嫌她多管閑事？

梁晴的眼睛定在他渾不在意的臉上，“難道從來沒有人管過你嗎？”

成嚣撩起眼皮看着她說：“是又怎麼樣？”

梁晴抿起唇。

難怪脾氣這麼壞，說兩句就要翻臉。

“這是我的煙，給不給我說了算。”

“少廢話，拿來。”

“抽完一根你就去醫院。”

“行啊。”成嚣答應得痛快。

梁晴摸出口袋裡的那包煙，還沒翻開蓋，就被奪了去，等梁晴反應過來，她立馬扭過頭，成嚣已經咬了根煙含在嘴裡，從梁晴的角度看去，他從下巴到耳朵的那道下颌線十分清晰，平直流暢的骨節在夜色中竟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意味。

察覺到梁晴一直在盯着自己，成嚣低頭睨眼看去，嘴巴微微動了動，低聲問道：“打火機呢？”

梁晴摸向牛仔褲的口袋，取出打火機，順手摁了一下，火苗唰的一下就亮起，瞬間點亮了兩人之間的昏黑。

梁晴垂眼看着微微閃爍的火苗，成嚣下巴低了低，原本是要點煙的，不知怎麼的，目光不知不覺就移到了她的臉上。

梁晴的肌底膚色是偏冷調的瓷白，此時在暖黃火光的輝映中，像一副不太真實的油畫，她的神情是如此平靜，又那麼遙遠。

昏黑的小巷很寂靜。

幽微的火苗差點被巷口忽然刮起的一陣風給吹滅了，梁晴擡手護着火苗，那竄火焰微微晃動了一下，瞬間回正被刮得歪七八扭的火焰，頑強地釋放光明。

等了許久，不見成嚣來點煙，梁晴有些納悶兒，忍不住擡起眼，卻直直地撞進那雙幽深的目光裡。

梁晴一愣。

該怎麼形容他的眼神呢？

那雙無聲的眼裡，似乎滿含了很多要說的話，滿得幾乎要溢出來了，卻又被壓制在最深處。這種矛盾糅雜在一起，化作了難以言說的隐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忽然就停下了。

月亮藏在雲裡，夜風無聲無息，隻有火光輕輕在躍動。

不算太亮的光影在兩人的臉上來回跳動，一個刹那，就突然沒了。

周圍依然很靜，靜得可以聽到耳邊的風聲。

忽然重新陷入黑暗，氣氛莫名變得不太一樣了。

成嚣清了清嗓子，咳了幾聲，梁晴有些不自在地别開頭，看向地上坑窪的凹處。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夜晚的風不停吹來，帶着些許的沁人舒爽，拍在臉上有絲絲的涼意。

梁晴眨了眨眼睛，正準備把打火機給他，眼裡沾染了一點濕意，她仰起頭，天空果然落下一滴又一滴的小點，還有幾滴掉進了梁晴的眼睛裡。

這雨來得很快，剛開始墜下幾滴，而後越下越急，芝麻粒大小的雨點瞬間就變成了黃豆大小。

突如其來的雨下得很急促，成嚣意識到雨勢眨眼間就會變大，拉着梁晴的胳膊就往單元樓跑去。

梁晴被拽着往前跑，勁風和雨絲直往臉上沖，涼絲絲的，她撐開幾乎張不開的眼睛，眼神不知怎麼的，就落到跑在她前面的成嚣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寬闊，雖然遮住了她眼前大半的視線，卻也為她擋住了迎面撲來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