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嚣卻不想讓她如願,她不想看他,他就偏要她不得不看。
左手的麻勁兒過去了,他用恢複知覺的左手,捏住她的下巴,緩緩扳回來,和她對視:“你挺厲害啊。”
他沒說假話,她剛才的身手反應的确很迅捷,甚至比他手底下一些人快多了。
她仰着脖子,冷冷地盯着他。
屋裡太黑,隻能看到他不甚清晰的側臉輪廓和優越的鼻梁線條。
成嚣料到她不會回答,手裡緩緩施加力度,掐得她的上唇和下唇分離,卻沒聽到意料之中的呻|吟。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能忍。
成嚣真狠起來不會留情面,手下一緊,梁晴的下巴被迫仰得更高,他低下聲音問:“你跟誰學的擒拿?”
梁晴極輕地“嗤”了一聲,成嚣的虎口立時感覺到她鼻子裡噴出來的氣息。
成嚣的拇指和食指逐漸收緊,“說話。”
指尖下細軟的肌膚緩緩往外扯。
她在笑。
夜太黑,屋裡暗。
他看不清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卻大緻能想象出來,雖然勾唇笑着,但那雙眼睛卻又異常冰冷,一絲笑意都沒有。
梁晴笑夠了,淡淡地開嗓:“不如你先說說,你對那個吻的難忘程度是怎樣的。”
下巴瞬間一痛,梁晴下意識哼出一聲。
成嚣的聲音裡帶着狠勁兒:“是我他媽在問你。”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别忘了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
下巴疼得厲害,梁晴還是要挑起嘴角笑着,“那又怎樣?”
成嚣的手陡然扣住她的脖子,往前一按,梁晴的後腦勺磕到牆壁,發出很響的“咚”的一聲,成嚣的聲音蓋住了這不小的動靜:“你他媽今天送上門找死呢?”
脖頸被迫往上頂,幾乎沒法兒正常呼吸,梁晴張着嘴,大口喘氣,喘氣聲越來越緩慢,聲音也越來越低,她緩緩阖上眼睛。
成嚣盯着面前這個犟得不像話的女人,手下的力度絲毫未減,施力的速度卻還是緩了下來。
梁晴不抵抗,不吭聲,不求饒。
除了那微弱的喘息聲,幾乎像個死人。
“我再最後問你一次,”成嚣硬着嗓音說,“你是不是他媽想找死?”
狂風刮進來,沒有上鎖的窗戶被打到一邊,斷了線的雨珠伴着雷聲而至,劈頭蓋臉砸到窗戶裡和地闆上,響徹了整個屋裡。
梁晴緩緩睜開眼睛,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嘴巴動了動,卻發不出來聲音。
成嚣冷眼看着她裝相,食指擡高她的下巴,“你說不說?”
梁晴仰着腦袋,眼睛像是在看着他,又好像不是。靜了幾秒,她緩慢地左右晃了晃腦袋,還沒完全移到一邊就被那隻手掌用力掐住,她搖頭的動作就此卡殼。
“我偏要你說。”成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說什麼呢?
想死嗎?
想找死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是,梁晴扯了下嘴角,“隻有這樣……”
她的聲音太小了,根本聽不清楚。
“什麼?”成嚣低下一邊臉,側耳貼近她的嘴唇。
雨聲從未停歇,像是下了好久好久。
“可是,隻有這樣,好像才可以見到爸爸。”梁晴輕聲說。
聽說人在将死之際會見到自己想念的人。
她想他嗎?
梁晴扪心自問。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刻意去想他了。
隻有在家裡翻出一些老物件的時候,才會恍然想起他,要不是有那些媽媽存留又撕碎的相片,她幾乎快要忘記他長什麼樣了。
聽上去似乎有點可笑。
可現實就是這麼可笑。
時間是如此無情,輕易讓一切人和事蕩然無存之後,連念想也都會一點一滴地抹去,直至烏有。
她不想死。
可她想見到爸爸。
她甚至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過。
被成嚣掐住脖頸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反應并不是恐慌,而是有點疑惑:死亡就是這種感覺嗎?
她快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脖頸每被掐緊一寸,眼前的景象就更具實感。
她很快就要穿過那層迷離徜仿的大霧,跑向盡頭那個像極了父親的人。
可是無論她跑得多塊,好像永遠都沒辦法跨越這短短路程的距離。
每次她幾乎馬上就要看清那張面孔到底是何模樣的時候,脖頸忽然一松,瞬間被拉回現實。
記憶裡父親的樣子好像離她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