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發而動全身。
“你覺得可惜麼?爸爸。”梁晴輕聲問照片上不會回應的人。
梁晴還想再問一句,如果是你,會怎麼做呢?
她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沒有必要。
梁山人如其名,堅定如山。
他已經用自己的一生告訴了她答案。
梁晴話音一轉,告訴他:“對了,媽媽找到了另一種幸福的生活,賀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會——”
她停頓了一下,就說不下去了。
賀叔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在一刻,我卻是如此的思念你。
梁晴忽然紅了眼眶,把手裡的照片反扣在桌面上,她掩飾性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低下聲音喃喃道:“算了,就不跟你說這個了,說多了你又該嫌我煩了吧。”
過了好一會兒,梁晴才把照片翻回來,對他說:“你放心,媽媽會過得很幸福的,我們都會活得好好的,你放心吧。”
照片上的人隻是靜靜地看着她笑,像是回應,也像是贊許。
他的眼睛總是那麼明亮,眼裡飽含的期待和熱枕,好像永遠都不會熄滅。
梁晴靜靜看着,也沖他輕輕彎起唇,她在心底向他保證:“你沒走完的路,我來替你接着走下去。”
哪怕這條路是一條黑走到底,就算隻有她自己,她也會……
隻有她自己麼?
思及此,梁晴從照片裡抽出最底下的那一張,或許,這條摸黑往前走的路上,不僅僅隻有她自己。
不。
不是或許。
沒準是一定呢。
她看着照片上桀骜不馴的年輕男人。
鴨舌帽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隻露出筆挺的鼻梁和線條流暢的側臉,他的下颌角是刀刻一般的鋒利。
他的模樣其實沒怎麼變,隻是随着時間褪去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
時間真是個無情的劊子手。
短短幾年。
現在的成嚣身上再也找不到照片上那種意氣風發的感覺了。
梁晴忽然間福臨心至,早上想不通的那個問題,在這一刻好像有了答案。
也許成嚣和梁山一樣,希望她好好地活着,平安地活着。
他不想讓她摻進那淌髒水裡,所以今早要裝出那副冷淡戒備的樣子來逼退她。
他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放棄了麼?
梁晴再仔細地回想過去,推敲和成嚣相處的一點一滴,才撥開迷霧似的,恍然間懂得了他的隐忍,同時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他一直在把她往回拽,但凡她有一絲一毫往梁山走過的那條道前去探索的念頭,他就會把她往回拽。
那他呢?
拽回她之後呢?
繼續去做那些事嗎?
可是,有誰會在意他的性命嗎?
梁晴想到這裡,手指不自覺剋緊,手裡的照片霎時被捏得變了形狀,等她反應過來松開手,照片上淩厲的人臉多了一道折痕。
她盯着那道折痕看了一會兒,然後用手輕輕抹去照片上那道痕迹,最後停留在他微揚的嘴角。
她忽然就很想聽聽他的聲音。
在這個空曠寂靜的夜晚,在這個十分平靜的時刻。
她想聽到他的聲音。
夜晚總是會讓人變得沖動,一個念頭剛湧上心頭就會驅使人去行動。
等到梁晴回過神來,她已經撥出了那通電話。
梁晴垂眼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備注,看了幾秒,才把手機貼在耳邊,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富有規律的長聲。
嘟——嘟——嘟——
就在這三秒的等待時間裡,居然讓她胸腔裡的心髒不由自主提起,跟着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