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睜眼時房間裡隻有小夜燈昏暗的光,旁邊已經空了,卧室門也緊閉着,渾身稍一動彈,那酸痛就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白晝愣愣地看着天花闆,有種荒淫無度一整晚的感覺。
手機在床頭櫃安靜躺着,白晝實在無力起身,便隻探出一隻手。
此時已經早上十一點多,半小時前孟铎發消息說他要去處理工作,白晝輕按屏幕,回了句好的,又去回楊江雪的消息。
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
白晝輕歎了口氣,正好孟铎的消息過來。
孟铎:卧室裡有衛生間,我把你的洗漱用品拿過去了
聊天框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隔了幾秒。
孟铎:你等等,我過來
白晝回了個好,大概兩分鐘後,孟铎推門進來,把房間裡的燈光調亮,又把窗簾打開,窗外天氣極好,大朵大朵白雲在城市上方飄動,陽光則透過落地窗傾瀉進來,給房間籠罩上一層光輝。
“不是說去處理工作嘛?”
聲音啞得仿佛重度感冒。
“在書房,”孟铎摸摸白晝淩亂的頭發,摟過來吻了一下然後放開,“我去給你倒水,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不用不用。”
白晝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你去忙,我這就起來了。”
她翻身坐起,随意扣住的睡衣下露出胸前的大片風光,密密麻麻的吻痕展示着兩人昨晚的瘋狂,孟铎脖子上也沒好多少,隻是被衣領遮了些,白晝掃了眼,紅着耳根收回視線。
甚至抱着衣服跑進衛生間的時候都有點狼狽。
出來時白晝的家居服扣子直接扣到最頂上,耳根比進去的時候還紅。
孟铎失笑,“先随便吃點墊墊肚子,董河過來了,不過人在書房,你看是要去飯廳吃還是就在卧室。”
“卧室吧。”
白晝這會兒實在沒臉見人。
“那我給你端過來。”
“不用,”白晝推着孟铎往外走,“我可以自己來的,你去忙,真的。”
好不容易說服孟铎回去工作,白晝才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去飯廳,說是墊肚子,其實孟铎準備的很多,又是牛奶又是餐點又是水果的。
白晝正思考拿什麼,大門陡然被推開,随即有聲音傳來。
“你真要跟你爹鬧到底了?”
然後張慶渝的視線與站在飯桌前的白晝對上,張慶渝跟見鬼了一樣迅速往後退兩步,看了眼門牌号又重新進來,“卧槽,我走錯了?”
旁邊的漂亮女人翻了個白眼,一巴掌呼在他身上,“你是不是缺根筋?”
白晝手裡的雞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三人僵持了十幾秒鐘後,白晝終于慌張接話,“不是,你們沒有走錯。”
白晝内心已經是天打雷轟想要立刻滾回床上去捂緊自己的狀态。而張慶渝和宋長歌從來沒有這麼老實地在孟铎家待過,兩人坐得比商務會談時還直,白晝給兩人端來果盤,這會兒也不好再回卧室,她便坐到了飯廳。
說實話,有點食不下咽。
好消息是孟铎沒多一會兒便處理完事情出來,壞消息是,他身後還跟着董河。
孟铎沒想到好不容易送走一個又來兩,他微眯着眼,帶着三人往外走,虛掩的門外,白晝聽見幾人的對話聲。
張慶渝:“你這昨晚過得挺激烈啊,董河,這你都不說說?”
董河:“呵。”
宋長歌:“我這是要麼見不着,要麼碰見個大的?”
孟铎:“今天太突然了,下次帶你們認識。”
張慶渝:“那要不正好,下午董河去工作,你帶上你女朋友,我們搓麻将去。”
宋長歌:“我看你是真的缺根筋,難怪現在沒追到陳玉。”
幾人又叨叨了一陣,孟铎一心想進門,便三言兩語快速打發掉三人,門内白晝僵硬地挪回視線,喝了好幾口牛奶才把嘴裡的雞蛋哽下去。
“剛才是宋長歌和張慶渝,我發小,大家以前習慣了互相串門,密碼指紋都會有,等過段時間帶你們一起吃個飯,今天有點不太正式。”
白晝莫名覺得張慶渝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不過她還沉浸在社死的情緒中,便沒有細想,飯後白晝照常被孟铎趕出廚房,酒足飯飽後就容易犯困,反正也沒什麼事,白晝索性又躺回床上,過了會兒她感到旁邊的床往下陷了些,随後自己被摟進溫熱的懷抱裡。
“你工作結束了呀?”
“嗯,下午沒什麼事了。”
孟铎手放到白晝肩膀上輕輕捏着,“先睡會兒,起來我們再過去明光花園。”
老實說,要不是孟铎提醒,白晝都差點忘了自己還要上班,她翻身平躺,“我想先去趟華城一中。”
“好。”
孟铎猜想應該是跟田錦有關,他想到田錦死後白晝自責的樣子,本來平靜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孟铎。”
“嗯?”
“從昨天晚上開始,你好像很喜歡揉我的肩膀,”白晝偏頭,直勾勾盯着孟铎的眼睛,“右肩膀。”
孟铎手上的動作沒停,隻輕輕嗯了聲。
白晝兀自歎了口氣。
“什麼時候有的記憶?”
“和你做的時候。”
白晝噎了下,拿下孟铎的手抱在懷裡,“那條傷疤并沒有跟着我回到這個世界,你不用擔心。”
“可是痛是真的,你不該承受這些,”孟铎垂下眼眸,絲毫不掩蓋臉上的自責,“我承諾給你的保護一次也沒做到,最後還親自把刀對向了你。”
“也不能這麼說,你身上原本就沒有那條疤,也就是說在你真實的住院生活裡,沒有第五次自殺才對,我的出現反而讓你置身危險之中了。”
“有的。”
孟铎把頭埋進白晝的脖子,整個人緊緊貼在她身上,聽着白晝的心跳緩緩開口。
“在那幾個月裡,我自殺了很多次,追求死亡好像成了常态,說出好好活着反而是第一次。”
這大概是這個世界的孟铎第一次向白晝吐露曾經,白晝抿唇沒說話,隻是用手輕撫着孟铎手臂上的傷疤。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手臂上的傷口的?”
白晝手一頓。
“你手臂上傷疤第一次出現的時候。”
孟铎沒再回話,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來,從白晝肩膀一路吻到嘴唇,最後孟铎喘着粗氣,薄唇靠在白晝耳邊,沙啞着開口。
“白晝,我想要。”
白晝伸腿環住孟铎的腰,紅彤彤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她眼睛亮亮的,一如孟铎第一眼見到的那個雨中的少女。
“你要我就給,孟铎,陽光正好,我們本就該享受的。”
窗簾緩緩關上,昏暗的房間裡霎時充滿旖旎的氛圍。
兩人在夕陽西下時才出門,白晝的衣服遮不住脖子,孟铎便找了件自己的薄款連帽衛衣給她,怕白晝熱,還搭配了條寬松的短褲
“真的看不見了嘛?”
孟铎把衛衣的松緊繩拉了拉,又把帽子給白晝戴上,“不仔細看的話,看不見了。”
寬大的衣服在白晝身上松松垮垮的,竟然有種随意的松弛感。
“你這個衛衣穿着好舒服。”
“那你拿去穿,後面我讓人帶幾件女款回來。”
“不用不用。”
因為放暑假的緣故,華城一中的門口沒什麼人,白晝環視了一圈,跑向門衛室。
“叔叔,你們這兒收快遞的地方在哪兒呀?”
“在學校裡面,你是我們這兒的學生嗎?”
“不是。”
“那不能進去的。”
“校友可以帶人進嗎?”孟铎從一旁遞出手機,界面是華城一中的教務系統。
“這個可以,你那個碼刷兩遍就行,然後讓她登記一下。”
進門之後白晝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孟铎邊帶着白晝往快遞處走邊解釋,“華城一中優秀的學子不少,一開始畢業了也不能進,後來許昭昭她爸爸牽頭做了個新教務系統,給所有校友都開通了權限,這才能進了。”
白晝了然地點點頭。
快遞處隻有一個值班的阿姨,正在撐着頭打瞌睡。
“阿姨,您一年前的快遞還能找到嗎?”
那阿姨眼皮一掀,“手機尾号。”
白晝如實報上,阿姨慢悠悠起身,進了旁邊的屋子,隔了會兒又慢悠悠出來,手裡拿着個灰色的袋子,“白晝是吧?”
“嗯!”
白晝接過,袋子顔色已經比她寄出的時候淺了些,但好在幹幹淨淨,顯然是有人經常擦拭,白晝道了謝,與孟铎并排着往外走。
“我其實也沒把握能收到,因為我身上也沒有留下傷口,我以為那個世界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是你又有記憶,所以我想着來看看。”
回車上白晝才小心地拆開,拆至一半時孟铎突然伸手阻止她。
“白晝。”
他的眸子裡,是不舍,是心疼。所有知情人都已經沉澱了一年,是悲傷也好,是痛苦也好,可是白晝不一樣,田錦的死,對她來說不過才過去短短一個月不到。
白晝鼻尖紅紅的,眼底也有一抹水色,“沒事,我知道田錦已經死了。”
頓了下,她繼續說到,“我就是有點舍不得,本來當時想直接給馮冀西的,但是她一直沒出現。”
“一中校慶快到了,如果你想來看,我到時候帶你過來。”
“嗯。”
白晝把絨球玩偶和裙子小心地放在腿上,她垂着眸子出神,仿佛還能看見田錦穿着裙子的模樣。
回去洗完澡孟铎便跑去白晝家,剛進門,就聽見白晝的哀嚎。
他急急忙忙沖去衛生間,隻見白晝上半身湊近鏡子,一手拉着衣領,一手往自己脖子上瘋狂拍粉底液,旁邊手機裡傳出楊江雪暴躁的聲音。
“讓你用遮瑕,我之前給你的遮瑕呢?!”
“找不到了······”
孟铎輕咳了聲,空氣一時有些安靜,随即電話嘟一聲挂斷,白晝的手僵在半空中,身體機械地轉過來。
“真巧。”
即使孟铎已經足夠淡定,白晝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明天要不就穿這個衛衣去上班吧。”
孟铎接過粉底液放在一旁,把已經尴尬到滿臉通紅的女朋友摟進懷裡。
“是可以穿這個,但我也不能整天跟做賊似的戴着帽子縮着脖子。”
“那我讓人給你送一個······遮瑕?”
“這會兒上哪兒買去,而且大半夜的,感覺麻煩别人不太好。”
“發了工資的。”
孟铎的人效率很高,十來分鐘就把遮瑕送過來,孟铎起身去拿的時候,還特意加了件外套,白晝這才反應過來以往都會穿長袖睡衣的孟铎今天隻穿了件寬松的短袖。
他冰涼的手指在鎖骨前揉了揉。
“你去看看,還能看出來嗎?”
白晝噔噔噔跑到鏡子前,又一臉激動地跑回來,“沒了诶!”
一顆心終于落地,白晝洗完澡時,孟铎已經坐在床上,拿了本不知道哪兒找出來的書翻看,他神态認真,身形随意,手指似有似無得摩挲着書頁,翻書的時候也不慌不忙十分優雅,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見白晝出來,孟铎把書合上,起身放到桌面,又邁步向白晝,摟着她往卧室走。
躺床上時孟铎又下意識地撫摸起白晝的肩膀,兩人平和地度過了一晚,第二天孟铎出門得極早,走的時候還留了車鑰匙和早餐,并發微信說明緣由。
自此之後白晝就一直在加班,孟铎也全球各地飛,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白晝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孟铎的變化,那就是每隔十分鐘,至多不過半小時,總會給自己分享些事情,大大小小,事無巨細地彙報,要是白晝一個小時之後還沒回,那電話就直接打過來,也不多說,仿佛隻要聽到白晝的聲音就行。
白晝猜想是上次莫名穿越的事給他留下了陰影,于是也就慣着孟铎,一來二去,她也開始分享起自己的生活來,看見什麼好看的好吃的,都拍給孟铎,有時候還會買下來,時間久了,那零零散散的東西一攢,還真不少。
轉眼到了校慶那天,白晝因為臨時加了個班,緊趕慢趕,到達華城一中時也已經下午四五點,孟铎則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本來說順路去接白晝,但白晝考慮到還得繞路,便拒絕了孟铎的提議,決定在校門口碰頭。
人來人往中,白晝一眼看到那個身着西裝外套的男人,身形挺直,神色平靜,微微側頭聽着旁邊的人說話,他領帶上有個藍綠色寶石的領帶扣,在燈光下閃着微光,看起來低調奢華。
白晝剛邁出腳,那男人便跟心領神會似的,擡頭直直看向白晝的方向。
孟铎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得溫和,他大步走向白晝,一把把人摟進懷裡,“想你了。”
見面稀少,也難怪想念,白晝從孟铎懷裡擡起頭,“我也想你了,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