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将燭火全點燃後盛元冉到門口準備關門,才推過去半扇就瞧見遠遠有個人影奔逃而來,她有些拿不準,一時怔在原地。
思慮之間,那人已經跑到客棧門口,盛元冉也看清了,是一臉驚慌的薛明輝。
不待她打招呼,薛明輝就沖進了客棧,張望後看見正往門口來準備查看情況的江崇。
薛明輝吸了吸鼻子,一把沖過去死死抱住他,哭訴道:“我見鬼了!!!”
這番大動靜引來了客棧其他人,衆人聚在一起看不停抽噎,氣喘籲籲的薛明輝。
江崇把挂在身上的薛明輝弄下來,薛明輝不肯松手,緊緊抓着他一隻胳膊。
江崇看他一眼,幽幽地問:“你看我是誰?”
“江崇啊……難道,你,你不是……”薛明輝聲音愈來愈低,雙眼睜大透着驚恐。
江崇面上流露出幾分嫌棄,冷聲道:“松開。”
這反應确是江崇無疑,薛明輝将心放下去,然後委屈巴巴地松開手,腦袋随視線繞了一周,心中愈發無助。
這一圈姑娘家,他也不可能抱人家啊。
薛明輝暗自難過,好在于老善解人意地攬過他的肩膀,拍拍後背以示安慰。
等他情緒穩定下來,于老帶他坐下,問:“小薛掌櫃,你是遇着什麼了?”
長桌旁的其他人紛紛打起了精神。
回到熟悉的環境,薛明輝總算有勇氣回想見到的一切,将事情娓娓道來:“今日我出門時就覺得心神不甯,才出鎮子日頭就沒了,天又沒黑,一片奇怪的紅。待我走遠一些,就發現南邊那座山也和之前長得不一樣了,半山腰往上有一層濃厚的黑霧,我當時就覺得那頂上有什麼東西,身後忽然起風,我不敢回頭,隻得一路跑進破廟。”
說到這,薛明輝又想起了那人形東西,背後驚出一身冷汗,他着急地看一圈。
江崇冷漠,伏玉走神,白榆一臉興緻盎然,盛元冉面上有些許害怕,于老關切。
他松了口氣,太好了,确實是他們,不是什麼東西變的。
“掌櫃的,快接着說,後面呢,進破廟之後呢?”白榆迫不及待追問。
“……我進去之後就看見地上有灰燼,不斷閃着詭異的紅光,我當時誤以為那是曉先生回來後生的火,一時沒再多想便進到後面,就看見一個穿着白衣,不及腰間高,長得像人,頭發長到地上的東西。
我當時就怕了,想逃出去卻不慎驚動了那玩意,它緩緩扭過臉,前面——”
他停下,給自己鼓了鼓氣,才接着說:“也是一團黑色的毛發,緊接着白色衣服裡變出一隻枯瘦,像是皮包骨頭的手,它撩開一半頭發,那半邊臉光滑白皙,另外掩在頭發下的半邊卻長着毛發。
它咯咯地笑,破廟裡面突然起了一小股旋風,我不敢再留趕緊跑出去,身後一直傳來呼呼風聲,奔跑途中我扭頭看了一眼,一個白色影子緊追不舍……”
“啊!!”盛元冉驚叫一聲,抱住身旁的白榆。
白榆安慰似的拍拍她。
“你不是說見鬼嗎,這聽着怎麼像是精怪?”江崇提出疑問。
薛明輝理不直氣也狀,道:“我看見的就是這樣,怎麼清楚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再說了,我經曆了一番兇險,好不容易才平安回來,你不安慰我就算了,還要質疑我騙人!”
江崇皺起眉頭,白榆趕在他之前開口:“沒有,怎麼會,掌櫃的,我們都是很相信你的。”
“……真的?”薛明輝不太相信。
“當然。”白榆果斷道,“你别擔心,明日我和伏玉跟你一起去把那鬼給抓了。”
伏玉聞言疑惑地看向她,白榆還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盛元冉嘴張了又閉,還是沒勇氣說她也一起去。
“鬼,也能……抓?”薛明輝一臉呆滞。
“自然可以。”白榆笃定道,然後掏出一份不知從哪變出來的紙筆擺在桌上,撕下張長條型的紙張後在上面随意畫了兩筆,黑色的墨汁幾乎占了大半。
畫完之後,她又吹一下,再拿起來抖了抖,确定墨汁幹後塞給薛明輝,看起來相當慎重的樣子,正經道:“掌櫃的,我已給你畫了符,今夜你帶着它睡,保你一夜平安。”
“你還會這個?!”薛明輝震驚得無以複加,敬佩地看着她。
白榆故作淡定地點頭,正打算再忽悠兩句手中的筆就被江崇奪去,一并被奪走的還有桌上的紙。
她敢怒不敢言,氣憤地看着江崇。
江崇不為所動,語調冰冷:“損壞客棧财物,扣下月工錢。”
“不行!”白榆一拍桌子站起來,控訴他,“你已經得了兩千五百兩了,不能再扣我工錢,那都是我辛辛苦苦掙得血汗錢,不能你說扣就扣。”
江崇:“那不如我們再算一筆賬,要是我有多扣的地方,我還你十倍;要是沒有,你欠下的銀子翻倍。”
白榆瞬間閉嘴,沉默地看着江崇離開,耷拉着腦袋。
于老,伏玉安慰她幾句後離開。
薛明輝和盛元冉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問道:“白榆,咱們明天還去嗎?”
盛元冉沒想到他說的竟然是這個,趕緊找補:“白姐姐,你别傷心,我的工錢都給你。”
白榆擡眼,略過薛明輝對盛元冉道:“小盛,你根本沒有工錢。”
“欸?”盛元冉恍然大悟。
是哦,自己一開始是留下還債,現在債還清了,但是有沒有工錢還沒問過江先生呢。
“沒事,白榆,我把我的零用錢分你,給你補上你被江崇扣的部分。”薛明輝豪氣萬丈地道。
白榆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