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輝在江崇那吃了癟,見他二人似是相談甚歡,逮住一旁無所事事的盛元冉,叫她去酒窖拿酒,而後自己也到桌上去。
曉先生說到碧霞幫,薛明輝立即接話:“這個我知道,江湖七大派之一。”
曉先生點頭。
于老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
“先生,你是要同我們說碧霞幫的哪位大俠?”薛明輝問。
他往常去找曉先生,就是聽他說各門各派的事情,雖不知真假,但總是聽得有趣的。
曉先生擺擺手:“今日我不說人,隻說事。”
薛明輝立即立起耳朵,白榆把飯菜端給程妙後也湊過來聽。
“我前幾日外出見了幾位老友,其中一位與碧霞幫高層相熟,他告訴我一個消息。”
“是什麼?”薛明輝捧場地問。
于老夾起一顆花生,似是不感興趣。
曉先生神秘一笑,低聲道:“碧霞幫幫主舊傷複發,恐時日不長。”
“什麼!?”薛明輝驚呼,“竟會如此,實在可惜。”
碧霞幫幫主是江湖聞名的義士,但凡有人求助,隻要不是作奸犯科,他都會相幫。
曉先生接着說:“如今幫主病重,幫内群龍無首,碧霞幫弟子已然散開,四處找尋在江湖上遊曆的各位幫中長老。”
“先生倒是交際甚廣,能知這許多事。”于老道。
“于兄過譽了,都是街邊傳聞,哪能做真,不過是閑談時的話資罷了。”
于老:“是先生過謙了,這哪是街邊傳聞。”
清溪鎮地處交通要道,每日來來往往許多人,又靠近烏和城,曆來是消息靈通之地。
二人互相推诿,白榆若有所悟,對曉先生的身份大緻确定下來。
若她所料不錯,這位應當就是前任江湖百曉生,現任百曉生的師父。
江湖百曉生,一開始是一個人,後來成為個名号,代代相傳,傳承方式與白榆師門有些共通之處,一代隻收一位弟子。
不過白榆師門是嚴格按着一代一位來的,若要多收就得開壇祭拜,再去師門重地走一圈,征求師祖們的同意。而百曉生一流則是收一位親傳弟子,另有外門弟子若幹,畢竟是買賣消息的,人少了不好弄。
若是傳承人擔不起百曉生的名号,就把傳承人逐出去,再優先從外門弟子中挑一位傳承。
白榆默默起身遠離。
之前是她糊塗了,都這麼明顯了她竟然沒認出來,還以為人家就是一單純的說書先生,大咧咧地在面前晃,也不知這身份被識破沒有。
雖說她是和百曉生做的生意,但他倆是師徒,曉先生應當也是認的吧……
白榆越想越絕望,一時沒注意避讓,與程妙撞上。
“對不住對不住。”程妙連忙道歉。
白榆扶起她:“是我沒注意避讓,你不必如此。”
程妙借力起身,然後匆匆上樓。
*
吃過飯,薛明輝帶着曉先生到後院去看他們帶回來的那隻老鼠,衆人一起跟過去。
當然,不完全是自願。
曉先生繞着籠子走一圈,嘴裡喃喃:“當真是奇也怪哉。”
“先生,你覺得奇怪對吧。”薛明輝如遇知音,“這老鼠定是成精了!”
白榆無語了,沒想到都過去這麼多天了,他還是覺得那是隻老鼠精。
曉先生被這番話逗笑,道:“這不是老鼠精。”
“啊……”薛明輝垂頭喪氣。
“它不過是隻家養的老鼠罷了,我覺得奇怪是因為這老鼠身上散發的味道。”
曉先生手指繞了一圈,落在每個人身上:“你們身上,都有它的氣味,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客棧的熏香,沒成想原來是它。”
薛明輝擡起胳膊嗅嗅,什麼也沒聞出來:“先生,沒有啊。”
其他人紛紛露出贊同的神色。
“這氣味隐蔽,你們又習慣了,聞不出來也正常,若我待上幾日,恐怕也聞不出來了。”
“先生,此味可有解法?”江崇問。
曉先生摸了摸身上,遺憾道:“有倒是有,不過東西我沒帶過來,你們沾染不多,這幾日不要靠近這老鼠,再拿塊布蓋住籠子上放到屋裡,幾日後氣味自會散盡。”
白榆立即找到一塊收拾的破布,蓋上去後把籠子放到不常進的屋裡。
江崇卻有些憂心,問:“敢問先生,江湖上都有何人養鼠?”
曉先生早在他問之前便想起來了,道:“新出的采花賊,據說就養了一隻老鼠。”
薛明輝:“先生說的是那打着曲千變傳人名号的采花賊?”
曉先生:“正是。”
曲千變人稱千面郎君,無人知曉他的真名與真面目,初出江湖就将談家滅門,江湖對他發出追殺令,無數人士前去嘗試都被打退,而關于他的樣貌,每個人見過的人描述的都不一樣,就連是男是女都沒統一,唯一肯定的就是他擅使軟劍。
就在武林人士齊聚一堂商議如何拿下他的時候,門外被人放了一堆東西,那是談家奪寶殺人的物證,其中一位長者認出裡面大部分東西都是平陽曲家之物。
自此,江湖撤銷了對曲千變的追殺令,曲千變也在不久之後銷聲匿迹。
如今活躍的采花賊打着曲千變傳人的名号,雖然沒人相信,但确實沒人抓住他,就連樣貌每個人說的都不一樣。
除去他行事作風,隻論易容一道,确實像是曲千變傳人。
“可沒聽說采花賊往這邊來啊。”薛明輝不解。
江崇垂思,近日收到的消息中沒再提起采花賊,而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烏和城附近。
他示意伏玉跟出來。
翌日。
江崇起床後照舊到櫃台處坐着,才拿出算盤面前就站了個人。
“程姑娘,你需要什麼?”
程妙背着包袱,道:“我來退房結賬。”
“稍等。”江崇将簿子拿出來。
待清算清楚,程妙就背着包袱離開。
“江先生,你怎麼不請客人用過早膳再走?”白榆拿着掃帚過來。
江崇:“觀她神色,應當是不想多留。”
*
出了客棧,程妙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路,随便選了一個方向往前走。
她不知道她能去哪,天下之大,她卻找不到容身之處。
“程妙?”略微詫異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程妙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曲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