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紅福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郗瑛顧不上大門,趕緊回頭朝紅福亂擺手,示意她閉嘴。
紅福看不懂,呆愣愣跑了上前,郗瑛貼着大門聽了一會,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她趕緊叫上紅福朝裡面走去。
“不許叫我七娘!”郗瑛低聲叮囑,警惕四下打量。
“是。”紅福呐呐應了,小聲問道:“那婢子......”
“婢子也不許稱!你閉嘴,先别出聲。”郗瑛打斷她,下了台階從庭院中走進去。
她們現在一間精緻的院落中,五開間青瓦白牆正屋,庭院中種着各式花木,木芙蓉盛放,金桂飄香。
郗瑛推開半掩的屋門,裡面擺着案幾桌椅,收拾得幹幹淨淨。左邊是耳房,右邊是寬敞的卧房,裡床外榻,床上被褥一應俱全。
在院子轉了一圈,除了她們再無别人,郗瑛又累又餓,正屋的案幾上放着茶盞小爐,陶罐中裝着清水,她先讓紅福生火煮水,迫不及待壓低聲音問道:“你在騾車上時,他們問了你什麼話?”
紅福道:“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為什麼掉下了懸崖。我記得......”
果然,他們狡猾得很,去向紅福套話。
“叫我阿先吧。”郗瑛咬牙取個名字。
取幹老天爺以及虬髯男子先人之意。
“是,阿先。”紅福聽話得很,立刻改了口:“以前我剛進府當差時,多嘴說了幾句話,被管事掌嘴,以後再也不敢亂說,我都記着呢。阿先叮囑不能告訴外人身份,我就不敢告訴。隻說我們是克夫的寡婦,被亂民追趕掉下了山崖。”
郗瑛撫摸着胸口,長長舒了口氣,問道:“我成親了?”
紅福奇怪地看了眼郗瑛,眼神跟看傻子一樣,不過還是老實道:“聽說夫人在京城給阿先張羅了一門親事,隻老太爺去世,阿先要守孝,此事便不許府中人議論。”
郗瑛再次确定了虬髯男子的胡說八道,見紅福不知将她定給了誰,便沒再多問。
如今她處處被動,對虬髯男子的身份來曆一無所知,道:“紅福,你可還記得我們如何掉下了山崖,還有府裡的人與事,你都跟我仔細說一遍。”
紅福掰着手指頭道:“府裡人多得很,有大郎君,二郎君,郎君是三郎君。大夫人二夫人夫人,小郎君十三人,小娘子八人。郎君親生的有十二郎,十三郎,阿先,八娘子。阿先的母親楊夫人早逝,十二郎十三郎還有八娘皆是夫人所生。阿先一直留在祖宅,老太爺老夫人都去世了,這次郎君便将阿先帶回京城。”
常年不見的親生父親,繼母異母弟弟妹妹,郗瑛腦中閃過無數的宅鬥劇情。
“郎君趕路趕得急,阿先身子弱生了病。恐将病氣過人,阿先的馬車單獨走在最後,歇息時也單獨停在一旁。我們遇到亂民時,車馬停了下來,說是八娘好似吐了,伺候的楊妪,青桐被夫人叫了去問話。後來亂民就來了,我拼命跑,不知被誰撞了下,就掉下了山崖。阿先為何也掉了下來,我就不清楚了。”
郗瑛等着紅福繼續說,見她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可見她知道的那點東西,全部都道了出來。
還是等于睜眼瞎。
現在她們明顯被關了起來,兩人都有傷,強撐到現在,再也經不起折騰。趁着難得的時機,修養恢複一二,再考慮如何逃出去,找到官府擡出郗尚書令,将她們送到京城。
她們的頭臉還腫着,無需再用灰掩飾,郗瑛讓紅福一起随便洗了下,喝了碗熱水,各自在床榻上和衣睡了過去。
不知睡到了何時,郗瑛被餓醒,睜開眼,屋内一片昏暗。她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好半晌回過神,撐着坐起身,周身的酸痛,讓她不禁呻.吟了聲。
外間紅福有了動靜,窸窸窣窣一陣,走了進來,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睡意:“阿先醒了?”
郗瑛嗯了聲,喉嚨好了些許,聲音還是沙啞。她看紅福的頭臉消腫了些,借瓦罐的清水照了下,她臉上的腫脹也消退了不少,左眼右眼至少一樣大了。
此刻天色已近黃昏,看來,她們至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走到大門處,郗瑛拉了拉門,外面還是上着鎖。
這一天一夜,門就這麼一直鎖着,她們無人理會,也不管她們出不去,可會被餓死。
郗瑛大怒,砸着門,喊道:“來人!人呢!死人了!死......”
門外腳步聲響起,郗瑛省着力氣,停下了喊叫。叮當清脆一聲,鎖開了,随之門被推開。
将她們領進來的漢子站在外面,揮舞着手,很是不客氣驅趕道:“走走走,快出去,還留在這裡作甚!”
她們就這麼被放走了?
郗瑛懵了,走出垂花門,門外燈籠高懸,護衛林立。她與紅福被吆喝着趕到進來時的角門處,手搭在腰間刀柄上的漢子看了她們幾眼,拉開了角門。
角門外巷道裡,精壯的漢子來回巡邏,幽深的眼神在她們身上來回掃過。
她們昏睡的這些時候,外面估計已經變了天。
此時天色已晚,她們兩人對平江城一無所知,摸黑在外走動,實在太過危險!
郗瑛屏着呼吸,一個旋身,退回了角門裡。
漢子正要關門,被她驚了下,頓時不悅呵斥:“你要作甚?”
郗瑛穩住神,斷然道:“你們老大呢?我有事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