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條兩邊都是鋪子的街巷,街頭人煙稀少,鋪子半開着門,夥計懶洋洋縮在門口,望着街上走過的帶刀巡邏隊伍。
紅福見到人,幾乎喜極而泣,小小雀躍跳了起來:“阿先,有人了,不是鬼。”
郗瑛見巡邏朝她們看來,趕緊拉住了紅福後退,“我們回去。”
紅福啊了聲,道:“回何處去?回去找趙恩公?”
好不容易出來,郗瑛當然不會自投羅網。現在外面街上沒人,鋪子也沒生意,她們讨飯都讨不到。
“那些沒人的屋子,我們可以進去。”郗瑛道。
紅福不解,跟着郗瑛往回走。每經過一道角門,郗瑛都試着去開。她的力氣小,紅福主動上前幫忙。
若實在推不開,郗瑛很快就放棄,繼續下一家。
終于,一道角門被紅福輕易推開了,她神色一喜,想要歡呼,郗瑛示意她别出聲。
紅福趕忙緊緊閉上嘴,跟在輕手輕腳的郗瑛身後,像是做賊一樣,走進了角門。
角門裡是守門的小屋,屋裡沒人。左邊是空着的馬廄,右邊是幾間下人住的矮屋,地上無人打掃,鋪滿了落葉。
經過夾道到前面的後院,三開間的正屋帶廂房都沒人,屋内淩亂,箱籠翻開,案幾有些翻到在地。有些擺在屋中央,床上堆着半舊的被褥,櫃子裡還有好幾件舊衣衫。
再從後院來到前院,此處與後院也差不多,被翻得淩亂不堪,書架案幾上空無一物,留下了幾件舊衫舊被褥,寫秃的筆。
在後院通往前院的東西兩側,則是兩間跨院,東邊跨院是一座帶屋子的小園子,裡面的花草繁茂,桂花自顧自開得熱烈。
西跨院則是竈房,茅草頂的柴屋裡堆滿了幹柴,柴屋西側的石榴樹下是水井,水桶系着繩子,歪到在地。裡面也翻得亂七八糟,罐子中的鹽等都落了灰。竈台兩隻放大鍋的地方,鍋都被搬走,隻餘幾口瓦罐,幾隻陶壺,幾隻碗,一把鏽迹斑斑的柴刀。
“有一袋谷!”紅福來到竈房隔間的屋子,突然驚喜道。
郗瑛馬上走過去,看到紅福摟着半麻袋谷子興奮若狂,她也跟着高興起來,一通亂找。
在一口碎裂的瓦缸裡,竟被她翻出來一條腌肉,一隻風鵝!
竈房後面,還有一塊小小的菜地,裡面種着壅韭,菘菜,嫩綠的蘿蔔苗,長得很是茂盛。
郗瑛也不嫌麻煩,把腌肉風鵝當做寶貝摟在懷裡,在四處走了一圈,眼冒金光,當即下了決定:“我們就住在這裡了!”
紅福一喜,旋即又一憂:“阿先,這是别人的宅子,我們如何能住?”
“這一帶都是高牆大院,應當是平江城官紳住的地方。先前我們沒見到人,這些官紳,要不得到甯叛軍打來的消息,忙着逃走了,要不就是縮在屋中不敢出門。”
郗瑛指着地上的落葉,落灰的桌椅,笑盈盈道:“這家人應該走了有好些時日,宅子若空着無人住,很快便會腐朽。我們住在這裡,算是替他看守宅子。不要他工錢,這些肉菜谷,就是我們的報酬了。”
“哦,也是。”紅福撓頭,不放心追問了句:“要是這家的主人回來了,我們該如何辦?”
“等回來再說。”郗瑛想不到那麼多,道:“先把後角門關好了,别讓偷兒進來,偷了我們的家!”
紅福聽到“我們的家”,笑得合不攏嘴,再也不想其他,幹勁十足開始收拾,曬被褥,磨刀舂谷。
到了晚間,差不多人都進入了夢鄉之後,郗瑛與紅福才在竈房生火,鬼鬼祟祟做菜肉飯吃。
郗瑛連燒火都不會,她指揮,紅福動手。拔了蘿蔔苗,切了一塊腌肉丁,與舂好的米一塊煮。待米飯與肉快煮熟了,加蘿蔔苗,青蒜苗進去,連鹽都不加,香得兩人快昏過去。
紅福深吸了口氣,咽了口口水,道:“怪不得阿先說要深夜煮飯,要是白日煮,香氣被人聞到,就被發現了。”
郗瑛道:“快些盛飯,我餓死了。明天我們再去看下,還有哪些宅子空了,再去揀些有用的東西回來。”
紅福不再說話,忙盛了兩碗,兩人捧着埋頭猛吃。
兩人将半瓦罐吃得幹幹淨淨,撐得話都不想說,回到後院卧房,各自倒頭睡去。
“厚顔無恥!”
甯勖立在竈房後牆的暗處,聲音說不出的況味:“郗道岷将她與沈九定了親,這間宅子,是沈九姐夫在平江城的産業,她算是住進了自己親戚家的地方。”
趙先生賠笑,道:“郗七娘子出門後,繞了許多圈,我們跟着她的人,差點都沒跟上。最後,她方躲躲閃閃進了這間宅子。公子,可要将她趕走?”
甯勖冷冰冰道:“留着她,等她與沈九郗道岷暗中通消息。端看沈九與郗道岷,可會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