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勖看向郗瑛抓住缰繩的手,沉聲道:“你待作甚?放開!”
郗瑛仰頭迎向他,義正言辭道:“身為公子的仆從,當然要伺候公子。先前得罪了公子,如今更該做牛做馬,公子騎馬婢子牽缰繩,公子打死,折磨死婢子,婢子也要磕頭謝恩,來世還做公子的牛馬奴婢。”
甯勖快被氣笑了,俯低身直視着她,陰森森道:“你可是活膩了?”
郗瑛現在肚子空空,五髒六腑像在裡面打架,難受得生不如死。
她快氣瘋了,她不好過,也要他不好過!
既然甯叛軍要行軍打仗,她就要一路生事,氣死他!
有本事,就一刀砍死她!
“婢子是生是死,是生不如死,不都憑着公子高興。婢子想不想,壓根不重要。更何況,婢子怎能有自己的想法,何況,婢子的腦子,”
郗瑛晃了下腦袋,颠簸得搖搖欲墜的鎏金钗,啪嗒掉地,頭發披散開,随風飄動,似烏壓壓一片雲。
“長在頭頂,對公子這等貴人來說,就是個擺設!”
甯勖臉色沉了下去,他翻身下馬,架着郗瑛的胳膊一舉。郗瑛眼前一花,雙腳離地,人坐到了馬背上,甯勖腳尖在馬镫上一點,坐在了她的身後。
駿馬嘶鳴一聲,揚蹄疾馳飛奔。
“我的假金钗!”郗瑛尖聲大叫。
甯勖臉陰沉得幾欲滴水,手臂橫在郗瑛身前,用力一勒,她“啊”地一聲,呼吸都困難。
先前坐在馬車上,路兩旁的景象不斷向後退去,如今騎在馬上,就如風馳電掣。郗瑛被炒豆子般颠來颠去,寒風迎面吹在臉上,像是一盆盆冰水嘩啦潑來,打得臉又痛又僵。
郗瑛大叫,嘴裡灌了寒風,她趕緊閉上嘴,雙手朝身後亂抓。
甯勖喘氣漸沉,騰出一隻手臂,将郗瑛不安分的雙手死死禁锢住。
郗瑛不動了。
風吹起郗瑛的頭發,不時拂過甯勖的臉,癢癢麻麻。他偏開頭躲避,看着低頭耷腦的她,手臂逐漸放松了力氣。
郗瑛依舊一動不動。
甯勖臉色微變,松開她,手向上,猶豫着去查看她的鼻息。
突然,甯勖的手指傳來溫熱,接着劇痛。
他被郗瑛死死咬住了手指!
“找死!”
甯勖渾身殺意淩冽,放開缰繩,掐住了郗瑛的臉頰。
郗瑛被迫松口,甯勖左手食指,已經被她咬出深深的牙印,血珠浸出。
甯勖抓住缰繩,馬拐下管道,朝旁邊的小徑駛去,護衛緊張跟了上前。
甯勖朝上一擡手,示意避退,護衛們的馬速慢了下來,隻不遠不近跟着。
馬在小徑上行駛了一會,到了一處小溪邊,甯勖翻身下馬,将郗瑛拖下來,将她拽到了小溪邊。
溪流清澈,清楚可見底下的鵝卵石,水流卻頗為急,流經稍許大的石頭上,撞出雪白的水花。
“瘋婆子!”甯勖抓住郗瑛的後襟,将她的頭按在溪水邊,“你瞧瞧自己如今的模樣!”
“我在平江城過得好好的,是你仗勢欺人,強買良為賤,将我折磨成這樣,你這個罪魁禍首,哪有臉指責我!”
郗瑛回頭,怒沖他呸了聲,“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欺負婦孺弱小,算什麼英雄好漢!”
食指上的血仍在緩慢流出,甯勖冷笑一聲,将血抹在她的臉上,陰恻恻道:“我不是英雄好漢,就要欺負你,折磨你。你能奈我何?”
郗瑛很有骨氣,揚起了頭,“我不能奈你何,但我可以死!活着不易,死卻容易得很。”
甯勖冷冷道:“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郗瑛緊抿住唇,不服輸迎着甯勖的目光,滿臉坦然赴死的凜然。
都反抗到了現在,罪也受了,郗瑛絕不會服軟。否則,前面的罪都白受了。
而且,郗瑛心中有數,甯勖既然先前在小樹林跑得那樣快,就是擔心她遭遇不測。
他不會讓她死,郗瑛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