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修長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五指逐漸收緊,“你敢對我開槍?”反問的語氣,卻含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玥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就像是一隻緊緊纏繞的毒蛇,冰冷且令人窒息。
玥的眼不得不直視面前的人,她高傲而冷血的面孔,和三天前那場大戰時一模一樣。
她雖然忘記了自己那天說過“你妄圖用我教你的槍法殺死我”這樣的話,但今日,仍舊能夠說出類似的話。
玥算是明白了,無論他讓辛野忘記多少次,他們之間,永遠會走向這樣一個結局。
不過剛剛那一槍,他實在是情急,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辛野聽見他想要說的話。他一邊試圖拉開辛野桎梏住自己的手掌,一邊努力從嘴裡吐出他一直想要說出的話。“春生……春生,是那隻鳥,她異變……”
玥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但架在他脖子上的手突然卸力,他卻是清晰地感覺到了,不僅如此,自己面前這位指揮官,仿佛在這一刻褪去了全身的戾氣。
辛野第一反應,認為玥說的是無稽之談,可笑至極。
可她又忍不住聯想,她記得自己的确看見,這隻野獸是從Y&z居民樓之中沖出來的。
腦中零碎的信息被拼湊整合,逐漸形成一副完整的圖畫。
春生一年四季都穿着能夠包住全身的及踝長裙……
辛野曾不小心掀起春生的袖子,看見過她異于常人的白色肌膚、和過于濃密纖長的汗毛……
春生是在她來旭日時,八歲那年做的基因檢測。那時她的确是純種基因的人類沒錯,可如今,十多年過去了,辛野都變了,春生又如何能一如當初?
在她怔愣在原地的這幾秒鐘,成了空中那隻巨鳥襲擊的好時機,它盤旋而下,直直地沖着辛野的方向俯沖而下。
辛野心亂如麻,沒能提早注意到野獸的動向,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異變獸已經飛到她身後幾米處了。她閃躲不及,下意識地揮刀斬向它的翅膀。
不料卻被連續幾發子彈逼退,偷襲不成的異變獸再次飛向天空。
是玥開的槍,他那幾發子彈沒有絲毫的猶豫,手法霸道強硬,還險些就要傷到辛野握劍的手。
辛野氣極,轉身要質問玥,卻沒想到他竟先她一步。
“辛野,它可是你最親近的人!你也下得去手?你怎麼能這麼霸道無情?”玥的語氣裡是滿滿的失望。
辛野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輕笑一聲。卻忍不住鼻頭一酸,有淚意湧上,但很快被她壓制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淡漠。
這一路走來,辛野數不清有多少人說她無情、說她霸道,她都不甚在意,也沒有任何感受。
隻是這個人不能是瞬月。不能是她親自為其取名的瞬月;不能是她親自教授一整年的瞬月;不能是嘶聲力竭地對她說“不要丢下我”的瞬月。
沒有人真的是一座不化的冰山。一整年的相伴,辛野早就對瞬月有所信任,是這些信任讓她以為,瞬月是可以理解她的、可以讀懂她的。
原來,瞬月也和那些人一樣,心裡隻覺得她是一個強勢霸道的指揮官罷了。
一陣風過,吹掉了辛野肩上的黑色外套,那是臨出門前春生親手為她披上的;也吹幹了她眼中的淚星,讓她看清了瞬月眼中盛滿的失望。
“我仰仗的人,向來都是我自己。”不過幾小時前,她還說過這樣的話。
可老天,你也太戲弄我了。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這樣的感受以前她從未感受過,哪怕是被異變獸打到吐血的時候,也未曾有過這樣的感受。
辛野連表面的平靜都無法掩藏,向瞬月怒吼着說,“我這人向來都是如此,若是你無法忍受,就給我滾!當我從未教過你!”
說完這話,她便痛苦地蜷縮起來,這是一種脆弱的姿态。
她不想向任何人任何事示弱,可她太痛苦了,她的腦袋好像要炸開。她感覺自己身體中好似有某個霸道的力量,正瘋狂地争奪着她身體的主導權。在意識頑強抗争的最後一刻,她看見了自己與瞬月、春生一起賞月的畫面。
甯靜、美好……卻無法回去的畫面。
春生啊,你和我,難道要永遠留在着最幸福的時刻,再也醒不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