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野轉過了身，那雙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目光鎖住長夜。

他更能确定了，自己面前站着的人是辛野，是她回來了。

“你……阿黎？”她的眼中是猶疑和打量。

“你真的是Y&z的主理人嗎？”

長夜聽到這個回答并不意外。對于辛野來說，當他這張臉出現，她隻能想到Y&z的主理人阿黎，絕不會聯想到那個常常壞她好事的長夜。

可顯然辛野已經看出了阿黎身份的端倪。自他出現以後，一件又一件看似合理、卻又太過順其自然的事情發生，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一切都是有人事先編排好的。

不過長夜也不打算瞞着她了。

辛野直覺，從影綏将Y&z的邀請函遞給她的那一刻起、到她來到謂城商業街、再到她親眼見證春生的異變……這一切，都像是蓄謀已久。

又或許更早，可以追溯到羽化試劑失竊那天。是不是那時，她就已經落入這個圈套了？

如今真正被圍困在這張網中，撒網的人還假惺惺的站在她對面，用那種急切的關心的眼神看着她……

不知道是她瘋了，還是自己對面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瘋了。

無論怎樣，被困在網中的她，結局是不想費力掙脫了，如果這是他想要的結果，那麼他好像成功了。

辛野揮了揮手，那些半遮半掩的窗簾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長夜和辛野都能完整地看到對方姿态了。

辛野倒是異常的坦誠，和往常警戒謹慎的模樣大相徑庭。她雙手撐在陽台的欄杆上，将自己最脆弱的命門完全袒露在長夜面前。

她張口，“無論你是誰，殺了我。”

……

今天風很大，将孤島上經年不散的大霧都吹得稀薄了些，陽光透過大敞的窗刺向長夜，讓他看向逆光的辛野時，眼中攀上了些許紅血絲。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對無數野獸展開殺戮的人，最終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個，這不是你想要的結局嗎？”

在潛意識中，辛野與那個瘋狂的野獸已經糾纏夠久的了，如今她說出這番話時，已然能做到心如止水、坦然接受。

她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居然變成了一隻野獸。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意識被野獸所支配，以及自己的行為變得不由自主。她眼睜睜的看着獸化的自己做出各種惡劣行徑，而她卻不能改變什麼。

她唯一能改變的，就是趁現在終結自己這肮髒的生命，在她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況且她也想不出什麼别的辦法了，她已經失去了面對明天的勇氣，對未來感到恐懼。

她從前走的路，是影綏指給她的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道，雖然困難，卻很明确；而現在，未來在她心裡是萬丈深淵，她不敢往下走，哪怕隻是瞧一瞧，也隻能看到一望無際的黑，她怕萬劫不複，她怕失重感吞沒她。

不如，路就走到這裡吧。

長夜聽見辛野的話，眼皮狠狠地跳了兩下，他吼道，“你别想逃避！曾經将無數野獸斬于刀下的指揮官，如今就要被一隻野獸殺死了！”

聽到這話，辛野卻動也不動，仿佛真的失掉了所有情緒。她站在那裡是靜态的，隻有她烏黑的長發随風而動，将她的面貌半遮半掩。

細緻如長夜，他還是捕捉到辛野那如淩霜般清冷的眼眸，在聽到他的話時輕顫了幾分，好像有些被刺痛，不過轉瞬即逝。

……

不過，千瘡百孔的人，早就對刺痛感免疫了。

辛野一聲歎息，“你根本就不懂……算了，無所謂，或許你說的對，就是我殺死了我自己。”

長夜逆着光看她很久，眼睛有些酸，以至于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