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望舒低斂着的眉目,蘇左輕輕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不忍心啊?”
沈望舒不回。
“心疼也沒用啊,做實驗就是這樣,把他當小白鼠吧。”
沈望舒走後,人魚便再次回到了水下。
不得不承認,除了那一次的實驗意外,他在基地的生活可以說是閑适與無聊,而且環境不錯,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傷情都恢複地很快,早在半個月之前他就已經能聯系上外界了。
除了與外界聯絡,他在這裡毫無其它事情可做。
他不禁思考着,前些天弗拉與他說過的話。
繼續在這裡呆着,已經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了,他們的時間不多,不如趁早離開這裡,去新的地方,去和那些人類合作。
雖然嘴上說是合作,但是人魚知道,那些人隻是想利用他而已。
可雖然那些人不安好心,但他們對人類也不安好心啊。
如果被他們利用,就能快速得到他想要的,那就算是被他們利用又怎麼樣。
隻是被他們利用而已。
新的地方。
想到這裡,人魚的腦中,不禁又想起那張臉。
好可惡,這人以後能不能别老來他眼前晃悠。
人魚柔順的魚尾煩躁地在水中狠狠甩了一下,水流随着他的動作快速流動了起來。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往常清澈的池水突然變得和往常不同。
那種,熟悉的,在海中的刺痛感,又出現了。
好奇怪,人類的系統今天是壞掉了嗎,怎麼水還變了。
難道是外面的海水進來了?
不過影響不大,對他來說像小毛毛雨。
就是不知道别的水箱也是這樣嗎?
“現在是一級,和外面海水一個強度。”蘇左道,“不過,它看起來,好像還好。”
“先觀察一會吧,看看儀器傳來的數據,要是還沒有明顯反應,就加大強度。”
“好。”
蘇左按下按鈕。
不過一會,人魚便感覺身上的疼痛就逐漸明顯了起來。
那雙秀麗的眉毛不由微蹙。
怎麼疼度比以前還強了?
難道是外面的核污水的濃度又變深了?!
想到這種可怕的可能,他原本就白皙的臉龐不由得更白了幾分。
儀器上傳來的數據沒有絲毫變動,蘇左面無表情道,
“人魚好像有反應了,但是傳來的數據并沒有。”
後方有個老師回複道,“那可能,是強度還沒有到達人魚的阈值,一會再加大強度吧。”
聽着二人的對話,沈望舒心中卻湧出幾分疑惑出來。
現在的強度遠比當時實驗場中的強度要高。
但是那個時候,人魚就已經有了些許不耐的神色了。
怎麼今天能堅持到這麼久。
她不禁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不行,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
此時此刻,人魚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她們又在拿他做實驗。
他隻當這是基地的事故。
所以,在他的忍耐下,她們将強度一次次拉高。
終于,在蘇左地15次拉高強度後,人魚在鏡頭裡痛苦地蜷縮起來。
“怎麼樣。”
“傳回有效數據了。”
“那好,再分級調高三檔,我們就可以結束實驗了。”
聽到這裡,在場所有人都幾乎松了口氣。
數據有效就好,可千萬别告訴她們,她們的猜想是錯的就行。
監控室的氣氛輕松了起來,可沈望舒,卻看着屏幕上的數據,失了神。
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她轉過頭,看向屏幕中,人魚痛苦扭曲的身影。
那身影不停地變幻,在那張被傷疤布滿的臉上,她看到了她身邊的人,也看到陌生的人。
她眼花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實驗終于結束了。
在程序關閉的那一瞬間,監控室裡的人全部從座位上離開,開始麻利地将數據弄好,準備帶回實驗室中分析。
沈望舒跟在衆人身後,默不作聲地,将距離拉開。等到館内的強度逐漸降到人體可承受範圍内後,她将東西放在一邊。
她看到了為了躲避痛苦,而跳上岸的人魚。
他以為,痛苦是來源于水中,所以才會掙紮上岸,卻沒想到上了岸後,卻是缺水加輻射的雙重痛苦。
而在那一刻,人魚便意識到,并不是館内系統出了問題,也不是海水的環境更惡化了。
而是她們又在做實驗。
他此刻正趴在地上,等待着痛苦散去。輕若紗幔的背鳍黏附在漂亮的蝴蝶骨上,像是剛剛破繭出來的蝶翼。
身上的痛苦逐漸消散了些,人魚終于有力氣掀起眼皮。第一眼,便看到了沈望舒常穿的那雙鞋。
銀白的睫羽輕顫,兩秒後,他擡起頭看向那張他剛剛還想過的臉。
他應該是怨恨的,可是在看清那雙眼中的憐憫後,他又不恨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她說的那些話。
人類的各自為政,她們無法組織别的國家排放污水。
她做的,也隻是為了她的國家。
就像他為了人魚。
人魚真的是一種很善良的種族啊。
就這樣放棄了對一個人的怨恨。
算了,反正也是要離開了。
他看着沈望舒的背影,想,
望舒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有機會問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