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河再回來時,穆秋正熟睡在房間角落的白色羊毛地毯上。
或許是職業的緣故,穆秋看起來雖然瘦削,但手臂的線條又練得很有型,有一種幹枯的美感。穆清河隐約記得穆秋曾說過骨科醫生對體能要求很大,又或許不是他說的,甚至沒有人這樣說過,穆清河也記不清了。
他平靜地沉睡着,白皙的胸口随呼吸起伏,兩側銀質圓環形飾品反射着奪目的光。
穆清河随他睡着,折回樓下取了條小毯子搭在穆秋身上。
他想到小時候在爺爺家的花園裡,他們拉着手穿過爬滿藤蔓的長廊,在陽光遍布的柔軟草坪上并肩睡去。
年長于自己七歲的堂哥在本該叛逆的年紀裡,把全部的包容和耐心統統給了穆清河。
可穆清河親手将這個像天神一般的兄長送進地獄。
穆清河輕輕拉過穆秋的手,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拉過穆秋了。從前他一步步緊跟在他的身後,如今他吝啬到不舍得分給穆秋一點點憐惜和愛。
他細細打量,試圖在這個已過三十的男人身上尋到什麼。
很小的時候,長輩都說,穆家這兩個孩子長得很是相像。隻是年齡的增長讓溫和的人變得更加溫馴隐忍,冷漠的人更加陰郁孤僻,如今連半點相似的地方都尋不到了。
四分之一的俄羅斯血統讓穆秋的眼窩更深,可他卻比穆清河見過的其他人更容易落淚。
被抓在手中的手動了兩下,在穆清河要逃離的瞬間不安地反抓住他。
穆秋醒了。明明睡着時還舒展的眉毛這會兒卻蹙了起來。
“今晚要住下嗎?”
“住不了,明天一早有台手術。”他依舊閉着眼,蹭到穆清河腿邊,見對方沒有應答,又接了一句,“不是趙朗的。”
前一天淩晨,穆清河才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想到這兒,便随口問了一句,“他怎麼樣?”
一說到專業的事情,穆秋起身跪坐在穆清河腳邊,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外傷導緻左臂桡骨骨折,還好沒有移位,嗯…可以理解為骨裂,可以保守治療。膝關節挫傷,下肢沒有開放性傷口。上肢多處開放性傷口,全身多處紅腫。”
“所以是持械鬥毆?”
“更像是單純被打,我隻是猜測,”穆秋遲疑片刻,挑起眼睛平靜地看着穆清河,“很多防衛傷…”猶豫再三,穆秋覺得還是有必要說,“而且…還有很多舊傷,像是…要報警嗎?”
“不用多管别人的閑事。”穆清河在穆秋頭上揉了兩下,“穿好衣服下樓吃飯。”
穆秋不懂。他聽不出穆清河話裡的意思。
所以,穆清河說的“别人”,到底是趙朗,還是穆清河自己。
“我要趙朗的全部信息,”穆清河抽了支煙出來,又丢回桌上,“再去夏燃那把當天酒吧停車場監控要來。”說話的功夫,穆清河已經走進更衣室。他當着白帆的面,脫下居家的純白色T恤,取下一件休閑襯衫,在抽屜裡選好領帶,又猶豫着放回原位。“去醫院用不着打領帶吧。”
“嗯……應該吧。”
白帆不加掩飾地暴露情緒,就是故意讓穆清河識破。
穆清河沒說話,白帆知道他在等自己的解釋。
“您要去醫院看那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