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作的主角,20世紀20-30年代共産國際執行委員會主席,共和國的重要精神偶像,大執政官塞勒妮爾前世的摯愛【歐若拉】,給大執政官留下了一份可觀的政治遺産,以及一個麻煩的包袱。
政治遺産,便是如今最先被重新武裝起來的“近衛騎兵第二師”。由【歐若拉】親自治理的贛郡作為社會主義模範區,其先進性即便在她身後百多年,蘇聯早已解體的2047年依舊不減。這些受歐若拉的思想理念影響頗深的一代革命者,數十萬人,在福音紀元整一百年,的當下,也不過一百二三十歲。還健朗的她們,與她們出于“志同道合”(而非血緣)所構建的家族,是共和國裡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勢力——可以想象塞勒妮爾能上台“一意孤行”的推動大決戰和紅色恐怖,是得到了她們多少強而有力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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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麻煩的包袱,則是帕拉迪島,一個同樣是由【歐若拉】所構建的社會主義模範區。20世紀20年代,為了能把贛郡從舊舊舊社會的治下解放,來自帕拉迪島的工農紅軍在贛郡葬下了有名有姓生平可考的八千九百八十一位指戰員。和那次戰役相關的勳章與紀念章發出去了數十萬枚。直到今天,帕拉迪島的軍隊依然叫工農紅軍,而共和國的紅軍,包括三個近衛騎兵師,卻都沒有工農前綴——
不光彩的曆史在于,共和國是姬月建立的。盡管姬月聲稱她是【歐若拉】的傳火人,盡管她個人确實表現出了親馬列的傾向。但當年姬月能團結各路起義軍,把她們整合在一起成立共和國,打的旗号并非是“社會主義”或者類似的口号,而是很純粹的“女權”。作為共和國的武裝力量,紅軍先天就不帶有馬列主義的意識形态色彩。隻是當時共和國的高層都認為“解放全世界”的口号很響亮很好用,因而讓共和國的軍隊COSPLAY紅軍至今。
所以曆代有野心的大執政官,都會最終止步于這片明晃晃的标記在眼前的雷區:
沒有任何名義,能驅使紅軍去進攻屬于“白區陣營”的帕拉迪島。那裡除了有解放贛郡紀念章,還有蘇聯英雄勳章乃至列甯勳章。一旦強行開戰,紅軍到底會不會在帕拉迪島的宣傳下倒戈,先去“解放”那些聲名狼藉,比如說把解放區當窯子用的共和國的後進地區,比如說北嶺州?
曆屆元老院都不敢下注。
她們是共和國人。她們要維護共和國的完整和共和國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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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作的男主角,本作的另一位女主角,大執政官塞勒妮爾對姬月這個【歐若拉】的不孝徒孫所構建起的國家當然沒什麼認同感。在她看來舊社會已經苟延殘喘太久了,不應該再存續下去了。盡管前世他就是土生土長的帕拉迪島人,帕拉迪島蘇維埃共和國就是他和【歐若拉】一同締造的。但如果他們執意要與蟲豸為伍庇護舊社會,試圖阻礙曆史的滾滾車輪,她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要求共和國紅軍碾過去。至于共和國自己會不會被打崩,會不會因為紅軍而導緻一些“自身免疫病”,她同樣不在乎。
無非是讓紅軍再多用坦克飛機火箭炮消滅些“新社會的鬼”。她們本來就是剝削者和壓迫者。她們自始至終都是紅軍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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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魄力的決斷,總司令同志。您甚至不像有認真思考過内戰的危害性——雖然我知道您向列甯像宣誓過自己的使命。但您同樣也向國徽,國旗,和元老院宣誓過自己共和國的大執政官的職責和使命。紅軍進攻共和國治領的心理準備,恐怕不是您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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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所有人都可以預見到的風險,夏兮同志。大家都有心理準備,我也不例外。如果萬一真有那麼一天,我必然是會對紅軍的行為表示不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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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您要和叛亂分子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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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十七套應對白區發起核大戰的計劃。也許最糟糕的事不會發生,但打算不能不做。這是元老院和各級審計單位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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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近騎二師老人們的代表,時年一百三十八歲的夏兮這是第一次親自同大執政官接觸。在奉承了一番大執政官的為人後,她隐晦的提問了大執政官如何看待敵人的輿論戰可能會導緻某些後進地區對紅軍的擴張心生恐懼,進而可能導緻内部動亂。大執政官卻說:
“為了應對可能存在的紅軍脫離元老院指揮的風險,理應成立一支忠于羅馬,而非中革軍委的新軍隊。元老院正在讨論這個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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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民委員能在場的話,那麼大執政官這滴水不漏的回答,足夠她大受震撼,然後主觀給大執政官定叛國罪,行使人民委員的特權當場對大執政官執行槍決了。而很遺憾,夏兮十多年前就已經退休不擔任任何公職了。她和大執政官會面是完全是私人事件,憲法不允許内務人民委員會幹特務的工作。
不僅人民委員會大受震撼,就連夏兮自己,都感受到震撼,認為大執政官疑似有些太極端了。一百年前,是她們自己做的決策:加入共和國,而不是獨立于共和國之外再造一個意識形态和共和國不同的新國家。所以紅軍隻是武力訛詐的方式,她們并不真的希望對某些後進地區實施超過談判桌範圍的特别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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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執政官?她的意思是如果發生特别情況,她會讓紅軍開過去的。不過是“以不服從中央指揮的‘兵變’”的方式。其他元老擔心會不會有這種局面出現,她順勢又提出了“建立新軍”的計劃——
紅軍是黨的軍隊,挑選指戰員很嚴苛,不是什麼貓三狗四都能加入的進去。但這樣也就限制住了紅軍的數量。百多萬人拿來欺負一下沒有軍隊,更沒有要塞築壘地帶的共和國的州郡還行。跟白區決死拼消耗,就捉襟見肘了。因此勢必要有一支隻服務于軍事目的,對士兵的個人品德和政治覺悟要求沒那麼高的新軍來輔助紅軍作戰。有些不體面的事不方便紅軍來做,而新軍就不會被道德綁架。
聽命于中革軍委,占據大義名分的紅軍;和聽命于元老院,隻以服從上級命令為天職的新軍的共同最高指揮官,是兼任黨魁與大執政官之職于一身的塞勒妮爾。元老院——或者說塞勒妮爾權力的激增,必然會誘發某些地區的恐懼,出于恐懼她們又必然會有所行動,有行動就會給塞勒妮爾制造“特别軍事行動”的借口。積攢的借口會加劇恐懼,恐懼會逼迫出更不理智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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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執政官有看不慣後進地區的态度,這很好。老元帥們同樣并不喜歡“公民有保持後進的自由”這種維系了共和國穩定的價值觀,以及持有這種價值觀的新社會共和國人。她們認為後進地區應該跟跟随着時代發展,逐步提高自己的道德水平。但僅以此就要把這些地區列為紅軍的敵人……
近騎二師中不乏持有這種激進觀點的人。但根據“意見可以廣泛發表,集體最終的決定必須堅決擁護”這一民主集中的原則,老元帥們置共和國完整性于個人價值取向之上,并不想看到塞勒妮爾刺激後進地區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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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無比贊同‘共和國需要一支對士兵的要求不那麼高的軍隊’。在預備役中訓練過的軍事上合格的士兵裡,隻有很少一部分人品德是合格的。需要一支不打着紅軍旗号的部隊安置她們。在這個提案上我們會盡力給與到您幫助——但是總司令同志,您真的有必要做最壞的打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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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夏兮隔着老花鏡的深邃眼神掃過,塞勒妮爾先微笑,後翹腿食指撐在下嘴唇作沉思狀。隻不過片刻,她就釋懷一笑:
“您說的對。應該努力的方向是不讓最壞的情況發生。而不是為事後做找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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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執政官明事理。她沒有什麼猶豫和思考,說明她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她表現出了和老元帥們完全一緻的三觀:不是不想消滅後進地區,也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應該。
“個人澎湃主觀的正義感價值觀必須對現實的需求讓步”,這是國際委員【歐若拉】對布爾什維克品行的要求。老元帥們視【歐若拉】為信仰,而這位年輕的大執政官,傳聞傾慕着死去兩百多年的【歐若拉】的大執政官,展現出了和她們相同的信仰。現在輪到夏兮沉思了,她是否已經可以下結論:大執政官是“她們這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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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執政官閣下。”
夏兮忽然換了對塞勒妮爾的稱謂。不再稱呼一位布爾什維克為同志,頗顯的疏離:
“聽說您不久在瑞金,挖到了國際委員(【歐若拉】)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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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