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災厄”是保衛共和國本土的反導系統。廣泛被布置在靠近白區的所有城市周邊,期望用過飽和的反導導彈,來對抗可能侵入共和國領空的洲際導彈。
對洲際導彈的末端攔截是困難的。即便是代表了全世界的共和國,也隻能不計成本的堆積地空導彈的數量,來略微提高反導成功率。與其說“最後的災厄”反導系統是在物理上保護共和國的領土,它更大的意義其實更在于其名字的威懾上——最後的災厄。
共和國既然有不計成本的制造地空導彈來攔截白區洲際導彈的财力,當然更會有不計成本的制造滿載□□彈頭的洲際導彈,來淹沒白區的能力。當“最後的災厄”被迫啟動時,共和國并不能确保“災厄”不會發生,但一定能保證,那是“最後的”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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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全世界人來說都很幸運:最糟糕的情況并沒有發生。最後的災厄的啟動停留在了待機狀态,并沒有一顆地空導彈真正的離開發射井。因為最後的災厄保護的是共和國本土的安全,而白區的洲際導彈攻擊的卻是處于公海上的海皇姬号。
洲際導彈是為了把核武器從一個大洲投送到另一個大洲而被設計出來的,射程普遍在一萬公裡以上。它的命中精度并不算高,因為主要攻擊對象是不會動的城市。拿來打“航母這麼小的”海上移動平台完全是高射炮打蚊子,難以擊中,而且大材小用。即便在發射洲際導彈前,白區已經指揮露露卡洛斯号完全摧毀了海皇姬号動力系統的全部四個螺旋槳,等于是打固定靶,但不出所料的,洲際導彈依然沒能直接命中海皇姬号的艦身。盡管為了毀滅城市而設計的洲際導彈攜帶的是300萬噸TNT當量的□□彈頭,爆炸的瞬間似乎将大海都要燒幹,連在數百公裡外塞勒妮爾所在的指揮所裡都能直接目視到熱核武器爆炸而産生的标志性的蘑菇雲,大自然的空氣對流所形成的的超強台風都黯然消退在了人類所制造的火球中。但畢竟,□□是人類造物,為了對抗核武器而設計的鋼鐵戰甲同樣是人類造物。
爆炸中心距離海皇姬号足足偏離了一公裡。别說摧毀她那複合裝甲安全屋了,就算沖擊波擊斷了海皇姬号的龍骨,那比21世紀的載人航母體積大了3倍的水密艙都能保證她大概率仍能漂浮在水面上不至沉沒。在白區大國們也沒有抱有太多期盼的二十分鐘後,核爆炸産生的高溫空氣擾動影響降低,低軌道衛星終于捕獲到爆炸中心的第一張高清圖片:不出所料,不管是被攻擊的海皇姬号還是被卷入的露露卡洛斯号都沒有生命危險的完整漂浮在水面上。白區對他們的國之重器太上心了,修建時沒有一絲一毫的偷工減料,導緻雖然海皇姬号左側船舷幾乎正面迎撞上沖擊波的,竟然,都沒有被截成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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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内鬼了嗎?很難相信她們是通過儀器,在我們發射導彈的第一時間就同步做出反應。若不是被攔截了兩枚,應當是有把握擊沉海皇姬号的。”
“沒有起色。”
“華盛頓号和列克星敦号叛逃了。不使用裝載核彈頭的高超音速導彈,我們沒有什麼反艦力量能摧毀這些永不沉沒的鋼鐵堡壘。”
“其他人呢?”
“艦娘救出來了。艦船就在剛剛……她們就像畫面上的海皇姬一樣。”
“一枚都沒有成功攔截嗎?”
“一枚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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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盡頭是一束白光。就像老電視關機的那一刹那的倒放——不是黑暗收束成一道白光,而是一道白光綻開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意識比海水更快的蒸發。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想看看核爆中心的景象,在完全沉入黑暗之前,阿芙羅拉也沒能有白光以外的任何收獲。再“清醒”時她似乎面向着無垠的黑暗,第一反應她想回憶之前發生了什麼,但回憶到最極限的那一刻,她也隻感覺出自己的萬噸鋼鐵之軀和自然環境的邊界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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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掉了?靈魂很清所以升上了天……?」
當一眨眼,順着光亮的方向看到正在遠離自己的藍色球體時,阿芙羅拉有些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原來白區所謂“能抗核爆”的安全屋這麼不可靠嗎?導彈都沒有直接命中她,在那麼遠的距離上爆炸,都能把身為山川草木之靈的她送上天,升格為日月星辰那樣的宇宙之靈。
「太陽?……為何如此冰涼?」
比地球要亮眼的多的光源最開始在她的後方,但是她卻不能轉身。光芒越來越亮,說明她正在遠離地球而接近太陽。她以為自己要被太陽吞噬,但讓她多慮了,那麼空虛的宇宙空間裡,一顆恒星也不過就是個點而已,并不在她的退行路徑上。“靈魂”可真奇妙:不能轉身,也不能伸手。雖然有視覺,卻不被溫度感受。離太陽最近的時候,她目力所及的太陽不再是地球上熟悉的金色圓盤,而是一團純粹的白熾。無孔不入的光像液體一樣滲透進她的意識,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在看,而是在被迫“吸收”它。噴發出的日珥在太陽的邊緣拉長,彎曲,最終破裂,碎了一太陽到處都是。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太陽,想必不是人類所能完成的壯舉。但阿芙羅拉卻心裡平靜。超自然力量她見的實在太多了,連宇宙大破滅穿越次元她都經曆了一回。别說近距離觀察太陽了,也就從太陽中穿過可能會讓她稍微覺得新鮮有意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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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太陽風刮起的時候,幾個曾經構成我身體的粒子就會回到地球來與你相遇』
不該屬于自己的記憶适時宜的在阿芙羅拉的記憶中浮現。那是她前世【歐若拉】的部分和男人說過的甜言蜜語的浪漫情話。狗男女當時情投意合不膩味,阿芙羅拉是尴尬的想替她們腳趾扣地闆——為什麼【歐若拉】會變成太陽的一部分?因為她有救世主情節。她設想了一個隻要她駕駛航天器撞擊到太陽上,就可以引發太陽風暴,從而對她們在地球上的敵人造成幹擾……
指望人類的翼展不到十米的飛行器,能幹擾到直徑是十的九次方米的主序星上磁場的周期性變化?
先能過色球層上的高溫等離子體不被立刻同化,再考慮什麼“撞擊太陽”這種笑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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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羅拉想立刻就和誰,比如說她現在的郎君講講【歐若拉】的笑話。但斯捷潘不争氣。他的靈魂大概是太重了所以留在了地球上,沒讓阿芙羅拉感受到他在的一點痕迹。那麼短暫的幾個月她很珍惜他了,沒想到會錯過的這麼快,以後就又要在不知盡頭的時間長河裡獨自流浪。這次比以前還要恐怖,在漫無邊際的銀河系裡,平均每立方米隻有一個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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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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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退行的她積攢負面情緒,甚至地球都還沒有遠離她,她都能看到藍色星球上白色的雲層,她就先撞上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三十萬公裡每秒的推行速度,說0就0。比她撞上了什麼要更恐怖的是她在真空中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同時還聽到了看不見的屏障後,也有明顯是女聲的輕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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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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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降為0 的一瞬間,靈魂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形體。雖然是純粹的發光體,但完全是人型,能做出“轉身”這個動作。和不可見屏障後的另一個發光體面面相觑了幾秒,對方身上的光亮率先褪去,凝成真正的人形:
“阿芙羅拉?不敢相信……我離你可足足有一千億光年那麼‘遠不能用遙遠來形容’的物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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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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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成你才是鬼。我人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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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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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設備,記錄一下我們的通訊:我們原來真的本質上是同一個意識的撕裂。所以能發生超距相互作用,跨越一千億光年直接傳遞信息。但你是怎麼做到意識完全離開身體——回歸到我的?讓我猜一猜……嗯……”
記憶中那個穿着習慣深棕色軍大衣的【歐若拉】抱起胳膊作思考狀,很快就眼睛一亮:
“地球那邊的時間也沒過很久,自我們先後離開那具叫歐若拉的皮囊到現在……粗略估算也就小百多年。蓬勃的能量可以影響到意識,這個能量級别……也就是說,你挨原子彈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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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做我回歸你?分清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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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像是個被練廢的大号。沒有繼續使用的價值了。所以你的資源你的一切都被傾斜給了我這個重開的小号。這樣也算是以我為主了——上一次的生命,讓你這個發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頭号戰犯吃好喝好的善終了,現在你挨原子彈炸,也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了……那,你被炸死了嗎?”
說話的同時,“【歐若拉】的手”從阿芙羅拉肩膀上穿過,像遮擋投影儀一樣沒有任何碰到實物的感覺:
“沒死。那就是在距離爆炸很近的地方活了下來……原子彈造成的燒傷,會很痛苦吧?我覺得你罪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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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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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走完我們的距離都需要1000億地球年才。但我離開地球也就……幾十一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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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是格裡高利曆2148年。距離你死過去了2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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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我能這麼快抵達本宇宙的邊界,是因為我現在待的文明有‘接引’的能力。‘意識’不是‘這個宇宙’的有物理實在的粒子,所以可以走宇宙外超距傳送……說簡單些:活人不能穿越宇宙空間。我接引不了你。所以,你現在的意識仍然依附在物理實在上。意思是你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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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狀态竟然是還活着?難怪【歐若拉】說她才更像是“見鬼了”。【歐若拉】可以凝出人型來,而自己卻是個隻有人類輪廓,連手指都分辨不出來的發光體。但……沒死也說的過去。按照以往的經驗,真死了,也就不會産生什麼意識經曆了。反而是活着跟超自然能力接觸的時候,動不動就往和時空無關的異度空間跑。
“我的身體在專門設計來扛核爆的安全屋裡。我的精神和一艘航空母艦同步,是航母面對□□爆炸,讓我一瞬間感受到血肉被蒸幹所以才靈魂出竅……我的靈魂深處裡有一個你的雕像。它還和我說過話。你們到底誰更真實?能不能給我說點有意思的事情,證明你才是【歐若拉】,那個雕像是我的幻想?而不是反過來?比如說,講講‘萬物理論’,或者更簡單些,怎麼實現可控核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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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做一場夢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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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幫助地球早日跑步進入共産主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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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若拉】揮手,一副用光點标注行星位置,密密麻麻的好像恒星把整個星域都填滿了的星際示意圖在她們面前展開:
“整個第一層的無窮多重宇宙,都是适合碳基智慧生命文明自發湧現的。這不是本宇宙裡的星系,更不是銀河系。是我們為了估計生命星球密度而繪制的第一幅完整的星系圖,裡面涉及了一萬億顆恒星,估計适合生命誕生的行星也在這個數字上下誤差一個數量級……記錄到疑似有生命活動的行星數以千萬級。也就是保守估計,每一千萬個恒星系中就會有一個生命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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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有這麼熱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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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會做星際赫魯曉夫。空傳來技術,隻會助地球早日殖民銀河系。然後向其他文明輸入弱肉強食,生存至上,人性是虛僞的,獸性才是真實的這樣與生産力水平不相符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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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現在的地球22世紀了也沒比我們第一世的21世紀發達多少,原來,是你對地球人道德水平不滿,從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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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是我所知的第一例能直接超距傳遞信息的案例。銀河系誕生後的第一縷光永遠也到不了我們這裡了。我們都不知道銀河系的存在,更别說幹涉裡面一個行星的發展了——地球為什麼發展的這麼慢呢?我親手把奧地利下士送走了,但又蹦出了個匈牙利下士?”(在背景設定裡,【歐若拉】在20年代就送走了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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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因為出現了你這麼個幹擾曆史進程的壞種——沒有危機感的那些超級大國,軍工科技發展的一團糟。資源全空耗在金融地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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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歐若拉】所調侃的,阿芙羅拉的所有資源都作了【歐若拉】的嫁衣。因為心裡不平衡的緣故,阿芙羅拉對【歐若拉】一直都有怨氣。抓到機會很難控制住自己不叨叨【歐若拉】兩句。就連在都還活着的時候,【歐若拉】就早已習慣。更别說兩百年後了。聽了阿芙羅拉的毒舌,她朝“空氣”裡“聞了聞”,确認阿芙羅拉隻是習慣性不說她好而不是還惦記什麼不忘,方放下心來,道出真實想法:
“社會前進的節奏慢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沒有哪代人該承擔發展的代價。我是自願的。但我們也知道,更多人不同意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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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歐若拉】怎麼好像跟自己的記憶裡相比沒什麼太多變化?
阿芙羅拉“眯起眼睛”來換個角度看【歐若拉】。自己是閉眼睜眼就來到22世紀了,【歐若拉】可是在别的星球上生活了200年,應該還是有些變陌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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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文也投胎了。”
阿芙羅拉試探【歐若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