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系統最後還是沒能恢複過來。
摩天輪/操作員口中的操作系統是一個操作櫃。這玩意長得四四方方,是有那麼點電子産品的模樣,就是一打開,簡單的六個圓形按鍵讓被104個鍵慣壞的人類無從下手。
寒川蒼介看着它就搖頭,說自己學的是電腦編程,雖然這麼多年修一個bug還是能多十個bug,但他也沒決定轉行去電氣工程,不如松田陣平來試試。
松田陣平看了看也開始搖頭,說他雖然大學學過PLC,但這根本就不是程序的問題,這個操作櫃的内部結構全部直接被暴力破壞了他也沒辦法,除非他能像衛宮士郎一樣手搓咖喱棒。
此話一出,空氣變得就有些安靜。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松田陣平輕咳了一聲。
然後他發現寒川蒼介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扭過頭看他,欲言又止。
寒川蒼介:“你也看那個啊。”
松田陣平額頭上的青筋蹦了一蹦,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松田陣平:“這很意外嗎?你說的我像是個老古董。”還是好幾年博物館裡才拿出來展示一次的那種。
寒川蒼介:可不就是嗎,上一次見你還是在十幾年前,你當時發短信還用的翻蓋手機呢!
但他沒敢說出口。
松田陣平沒搭理突然開始裝啞巴的寒川蒼介,他仔細撥弄着被破壞的操作櫃,确定了這個東西實在無可救藥,想要把吊艙弄下來隻能另尋他路。
“不過有一點很有意思。”松田陣平又跟着摩天輪/操作員去查看了驅動裝置,回來時,他若有所思,“電機那邊也被破壞過,這倒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寒川蒼介:“現在不能排除以防萬一全部破壞的情況。但有沒有可能,有兩波人對摩天輪下手了。”
松田陣平:“很大的可能。”
作為杯戶的地标建築,這個摩天輪在吸引罪犯的方面也格外得優秀。
寒川蒼介擡手看着時間,倒推着摩天輪轉動的時間。
“接線員接到報警的時間是5點12分。那個犯人作案的時間是4點左右。接到報警時,那兩個人已經被押了警視廳,至于4點時他們也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沒有動摩天輪的機會。”
卷毛警官繞着摩天輪踱步。暴力的拆解方式、多此一舉的重複動作還有那精準停靠的72号吊艙不斷地在他腦中閃回,就連輻輪上的彩燈線都意外得清晰。正午的太陽還是太耀眼了,就算帶着墨鏡,吊艙玻璃的反光還是蠻橫地撞進眼裡。
“普拉米亞的電腦技術不差。”
她完全可以設置定時程序,對摩天輪做手腳。
寒川蒼介斬釘截鐵地否定:“絕對不可能。”
松田陣平有些意外。因為從淩晨的合作來看,無論多麼得不可能,寒川蒼介都習慣性給它留一線可能。
“為什麼?”
站在他旁邊沒挪過步子的綠眼睛警官一手插着兜,輕描淡寫地回答:“這個摩天輪沒聯網。如果有那麼一個工程師向管理方建議安裝遠程監控系統,這倒是有可能。”他的目光順着摩天輪的金屬骨骼一節節攀升,說到這裡,語氣裡不免得帶上一點抱怨,“但凡這裡的管理者更與時俱進一點,就知道能夠實時監控摩天輪狀态與乘坐人員是否有危險行為的系統,能夠顯著提高解決緊急情況的能力。”
松田陣平一針見血地說道:“也方便你在裡面翻來翻去?”他想起淩晨一點多時,寒川蒼介在車上用電腦的那一通操作。松田陣平覺得那必然不是什麼正規程序。
寒川蒼介:“我是非常客觀的實話實說。這個摩天輪上甚至連監控都沒有,如果有監控,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比如所有淩晨不睡覺讓他一直加班到現在、預測還會一直加班下去的所有犯罪分——不管是已經進去的那兩個,還是還沒進去的不知道多少個。
松田陣平:“有誰會在摩天輪裡裝監控。這個東西比摩天輪裡的禁煙提示還沒有用。”
這話說的沒錯。
一旁的摩天輪/操控員也在點頭。
“我們在每個吊艙裡都裝備了緊急對講系統,能夠應對大部分的緊急情況……我也實在不想在每個車廂都升到頂端的時候,看那些甜甜蜜蜜的小情侶親熱啊。”
他頓了頓,有些小心翼翼地補充:“而且遊客們也會因此提出抗議的。”
寒川蒼介:……
在日本這個極度重視隐私的國家,這個理由他真沒辦法反駁。
*
“總之,如果要繼續查下去,我們得先确認那個鄰居犯人證詞的準确性。”寒川蒼介羅列着接下來要做的事。
此時,他收到了有關于搜尋村下津生屍體的進度彙報。
這具自監控室不翼而飛的屍體,并沒有出現在清潔工所說的抛屍地點。鑒識科目前隻能确定這裡确實有人掩埋過物體。
如果想要進一步确認具體情況,則需要鑒證科對各種線索進行詳細的檢測。
這也是個漫長而瑣碎的流程,他們常常要從一捧泥土、一道劃痕、一截目視都困難的纖維——這些看似根本毫不相關的東西裡搜索真相,其難度絲毫不亞于刑警好幾年如一日巡查走訪,大海撈針般地尋找被塵封的真相。
多出來的移屍人讓這件案子越來越複雜,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米花中央醫院的監控室早就陷入了另一件案子的沼澤。
思緒流轉,寒川蒼介偏頭按了按太陽穴。這段時間,他長期依賴咖/啡/因的壞結果暴露了出來。原本足以讓普通人亢奮半天的量,在他這裡隻頂了三五個小時。快要停擺的思維和這種刺激中樞神經的植物生物堿你一拳我一拳,在他的大腦裡瘋狂扯頭花。
寒川蒼介半阖上眼,暫時放空思緒,像自動跟随的挂件一樣走在松田陣平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