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伊始,初夏已至。
京郊北邊某半山别墅。
早上八點,姜哲準時到别墅頂層露台做冥想。
這棟半山别墅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在這裡,無論從哪個方向朝遠處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綠。
姜哲很難相信京城周邊居然有這種地方存在。
冥想時,她什麼都沒想,隻是放任自己的感官自然流動。
她能清晰地聞到空氣裡飄散着花香。接着,一陣微風掠過她的臉頰,她甚至捕捉到了這陣風的形狀。即使樓下有病人在喧嘩,她還是聽見了風吹樹葉的聲音。
她的呼吸維持着平穩的節奏,心跳亦是。
她的腦子裡顯現出一片幻象,她坐在一潭死水旁,靜候死水泛起漣漪。
八點半,冥想結束。
她睜開雙眼,幻象散去。
今日天氣并不晴朗,是一個大陰天,也許會下雨。
這會兒,别墅一樓庭院小花園裡,有幾位病人正在玩水槍,護士們就在一旁看着。
姜哲站在頂層露台圍欄邊,仔細觀察着樓下的人,她發現護士們的神情都有些微妙,那眼神,仿佛花園裡玩耍的是幾隻愚蠢的猴子。
其實她心裡很清楚,這裡的病人,跟長仁的病人,不一樣。
“怎麼樣,住了一周還習慣嗎?”
有人突然在背後問話,姜哲回頭,看到了一周未見的薛冰清。
薛冰清穿着白大褂,紮着馬尾辮,臉上架着一副平光鏡。她左手拿着一杯冰美式,右手端着一杯冰水,整個人看起來非常平易近人。
姜哲冷漠地看着薛冰清走近。
薛冰清把冰水遞給姜哲,自然地說:“你一會兒去把病号服換了。”
姜哲接過冰水,白了薛冰清一眼,沒說話。
薛冰清又故意拱火,“我剛剛不忍心打擾你,畢竟你每天也就早上這半小時最清醒了~”
“唰——”
姜哲把手裡的冰水往前一潑。
薛冰清及時彈開,“你看我說什麼來着!你每天搞冥想怎麼還越搞越暴躁了?你該不會是練邪功練到走火入魔了吧?”
姜哲憤怒地吼道:“薛冰清!你給我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薛冰清卻笑了起來,“大早上就發這麼大的火,我是哪裡又得罪你了?”
姜哲臉上的表情是憤怒至極,氣到失語。
薛冰清把冰美式放在露台圍欄上,感慨道:“H-2的成瘾症雖然戒掉了,但你的脾氣卻越來越差了~”
姜哲繼續憤怒輸出,“你莫名其妙把我轉到這裡卻不告訴我為什麼!那你就不要指望我能跟你好好說話!”
薛冰清單手托着下巴看着姜哲,無辜地說:“我這周是真的很忙,我現在跟你解釋也不晚啊~”
姜哲懶得跟薛冰清再廢話,直接來了句,“把手機還給我!”
薛冰清這次倒沒拒絕,而是爽快地掏出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遞給姜哲,“幫你充滿電了,你現在就可以給葉一言打電話,讓她來接你回家。”
姜哲微微一愣,随後接過手機。
見姜哲接過手機之後再無其他動作,隻是盯着樓下小花園發呆,薛冰清問:“怎麼,難道你還想再多住幾天?”
姜哲甩了薛冰清一個白眼。
薛冰清含笑說:“我有時候真的很難判斷出你究竟是膽大還是膽小。說你膽大吧,你連撥通葉一言電話的勇氣都沒有,說你膽小好像也不合适,畢竟你之前在CPM被人塞紙條後還敢繼續去蹲點。”
姜哲冷着臉問:“你怎麼知道我在CPM的事?”
薛冰清答道:“我當然要去了解你這次發病的原因。”
姜哲下意識就追問:“你是不是也參合進這件事了?”
薛冰清的眼裡滿是笑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姜哲看着小花園裡玩水槍的幾位病人,冷淡地說:“我眼睛沒瞎,耳朵沒聾,這裡的病人跟長仁不一樣,這裡的精神病人都不正常。你把我轉過來到底是想幹什麼?是不是外面又出事了?你别又想敷衍我,這裡的護士們天天在一起八卦娛樂圈明星聚衆吸毒的事。”
薛冰清被“這裡的精神病人都不正常”這個形容戳中了笑點,她笑着問:“那你跟我解釋一下,正常的精神病人是什麼樣的?”
姜哲突然生氣地往樓道方向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了,再見!”
“哎~不逗你了,你回來。”
等姜哲又走到跟前了,薛冰清拎起圍欄上放着的冰美式,先吸一口,再平靜地說:“這裡的病人确實有些特殊,因為這些人都制造過命案。”
姜哲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薛冰清放下冰美式,笑着問:“怎麼,怕了?”
姜哲楞楞地搖了搖頭。
薛冰清說:“其實你這次幻視的情況并不嚴重。”
姜哲馬上還嘴,“我自己能不知道嗎?從入院到今天,我什麼時候叫錯過你的名字嗎?要不是因為H-2,要不是因為你多管閑事,這次我本可以自己挺過去。”
薛冰清突然問:“你塑造汪珏這個人物的時候,靈感來自于我嗎?”
姜哲一愣,反問:“你從哪裡看的劇本?”
薛冰清笑着答道:“你女朋友發我的。”
姜哲慌忙喊了句,“她給你發劇本幹什麼!”
薛冰清依然是溫柔地笑着,“她懷疑你愛過我。”
姜哲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關于你的病,我已經跟她做了詳細的說明。”
薛冰清吸了一口冰美式,淡淡地說:“你女朋友私下真實的性格跟熒幕上反差還挺大的,我以前總覺得她人淡如菊,這段時間倒是看出來了,她跟人淡如菊沒有任何關系,她骨子裡寫滿了争強好勝。但也真的得虧她足夠固執,不然這件事情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
姜哲回過神來,皺着眉頭問道:“你對她有意見?”
薛冰清奇怪地看了看姜哲,答道:“我對她沒意見,倒是你,你看起來對我意見很大。”
姜哲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于是直接問:“所以你把我轉過來幹什麼?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薛冰清暫時隻回答了一個問題,“把你轉過來訓練演技,花園裡的人都是你的老師。”
姜哲莫名其妙,“你說的這句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薛冰清問:“你覺得演員的信念感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姜哲更加莫名其妙了,整個人也越來越不耐煩,“你給我說人話!”
薛冰清悠閑地喝了一口冰美式,“你現在這個狀态就特别對,希望你能保持到今天晚上。”
“啪!”
姜哲拍了拍圍欄扶手,“薛冰清!你能不能說人話!”
薛冰清靠着圍欄,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你這個狀态太對了,我真擔心如果你知道了前因後果,晚上就發揮不出來了。”
姜哲馬上反應過來,“你們晚上要搞事?”
薛冰清感慨道:“你說你要是把你的聰明勁都用在正經事上,比如早點去糾纏葉一言,說不定你們過去的懸案現在已經解決了。”
“啪!”
姜哲把薛冰清放在圍欄上的冰美式砸到了樓下小花園裡。
薛冰清卻不為所動,隻是目光朝着小花園望去,“你看,這些人多麼有信念感,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一個人往上看。”
姜哲沒看樓下小花園,而是憤怒地盯着薛冰清。
突然,薛冰清指了指庭院外的大鐵門,“但信念感是精神病人最不需要的東西,可惜了,這些人身上偏偏都有。所以你說這裡的精神病人都不正常,這個直覺是對的,因為他們在裝病。”
姜哲順着薛冰清指的方向看過去,鐵門外,隻見兩輛警用福特囚車上下來了很多全副武裝的警員。
同一時間,小花園裡的幾位病人當場愣住,卻又馬上回過神來,繼續玩水槍。
很快,小花園裡的幾位病人被強行帶走。
随後,别墅裡的醫護人員也陸續撤離。
不一會兒,整棟半山别墅就隻剩下姜哲和薛冰清兩個人。
姜哲的好奇心到達頂點的時候,薛冰清邊走邊說:“跟我來,你要學點東西。”
姜哲連忙問道:“學什麼啊?”
薛冰清回頭,嚴肅地答道:“從現在開始,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去演一個吸毒的人。”
眼前的薛冰清跟以往很不一樣,姜哲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
很快,二人便來到别墅一樓餐廳,薛冰清拿了一盒白鼻煙放在桌上。
“你看着我做幾遍,然後記住我的動作和表情。”
薛冰清示範了幾次之後,姜哲一臉驚恐地問道:“你們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麼啊?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薛冰清吸了吸鼻子,答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你邊學我邊跟你說,這期間不管你聽到了什麼,你的動作和表情都不能錯,因為晚上的行動不能出一絲差錯,切記你現在是一個吸毒的人。”
姜哲握着卷起來的紙鈔,堅定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薛冰清将過去兩個月發生的一切都娓娓道來。
這期間,姜哲臉上的表情經曆了豐富的變化,最後化作一陣平靜的沉默。
薛冰清問:“如果我跟你想象中的樣子有很大的出入,你會失望嗎?”
姜哲搖了搖頭。
薛冰清又問:“如果葉一言跟你想象中的樣子有很大的出入,你會失望嗎?”
姜哲笃定地答道:“不會。”
末了,她說:“薛冰清,謝謝你。”
薛冰清笑了笑,說話的樣子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不客氣,我隻是希望你以後能更勇敢一些,不管是做一件事還是愛一個人,你都不要再猶豫。”
……
晚上七點,一輛紅色法拉利急停在京郊某半山别墅外。
一分鐘後,一輛黑色豐田埃爾法在法拉利旁邊停穩。
半山别墅五十米外的小型停車場裡,兩輛别克商務車在停車場角落悄悄熄火。
其中一輛别克商務車内,常嘯坐在駕駛位,盯着斜前方五十米開外的紅色法拉利感慨道:“沒想到秦韻居然能為愛情瘋成這樣!”
江黎坐在副駕,手持望遠鏡仔細觀察着别墅周圍情況,“姜哲也不是什麼善茬,居然就這麼染上了毒瘾。”
然後她又用望遠鏡看了看黑色埃爾法,“一車保镖,大概數了下,最少六個。”
蘇姚坐在車後排,稱贊道:“常隊,還是你厲害啊!我們能跟到這個地方,真的得虧你的打火機!”
常嘯笑着擺了擺手,“葉一言和秦韻這種地位的大明星太難搞了,不用點雞賊的辦法不行啊!”
蘇瑤誇張地拍手,“常隊你太棒了!我真想加入你的組!”
張棟棟坐在蘇姚旁邊,吊兒郎當地問:“常隊,一會兒如果秦韻真的動手,我們要幹涉嗎?”
“當然要!”
常嘯強調,“葉一言是不是跟這個案子有關我們暫且放在一邊,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秦韻有涉嫌綁架她人的動機,那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管!”
張棟棟馬上沖着前排陰陽怪氣道:“常隊這格局,江隊你該學學了~”
江黎不耐煩地說:“那你趕緊去常隊那邊,我不攔着你。”
聽到這話,常嘯回頭,與張棟棟相視一笑。
自從一個星期前,周局決定讓江黎的特别行動組和常嘯的破冰小組一起調查這個案子,常嘯就慢慢品出來了,江黎的特别行動組簡直就是一盤散沙,毫無凝聚力可言。
常嘯正琢磨着如何跟特别行動組的大小姐大少爺搞好關系時,突然,江黎手持望遠鏡,喊了聲:“安靜!那個叫小李的保镖出來了!”
坐在駕駛位的常嘯表情瞬間變得嚴肅,立刻按下對講,“全員準備下車!”
小李出來開門放秦韻和保镖進入别墅的時候,警隊衆人悄悄地繞到别墅一側,翻牆而入。
這棟半山别墅一共三層,每一層外面都有幾個小露台,很方便攀爬,而且小露台的視角很刁鑽,屋内的人不能輕易發現。
常嘯一進入别墅就在心裡竊喜。因為這棟别墅的設計風格特别對他們這種職業的胃口,簡直就像是為了方便他們進行監視而設計的。
常嘯正在暗爽時,蘇姚和張棟棟已經爬上了二層小露台。
馬上,警隊十人分别在二層和三層小露台做好隐蔽。
彼時,别墅内部。
秦韻步入别墅一樓客廳,大聲喊道:“我知道你在!你給我出來!”
常嘯、江黎、張棟棟待的這塊小露台前方視野裡,姜哲穿着一套藍色睡衣,慢慢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隻見姜哲懶洋洋地趴在二樓圍欄邊,狀态詭異。
“你喊什麼喊,我是聾了嗎?”
秦韻擡頭憤怒地盯着姜哲,“半個小時前,葉一言登上了飛往巴黎的航班,你今晚不要指望有人能護着你!”
姜哲揉了揉鼻頭,順便吸了吸鼻子,無所謂地問:“怎麼,趁她不在,你這個正宮娘娘要找我算帳嗎?”
聽到這混賬話,常嘯在心中暗暗記下一筆,“這個人知三當三!什麼亂七八糟的娛樂圈!”
秦韻即将失控,“我他媽就多餘跟你說廢話!”
說完,她便揮了揮手。
馬上,秦韻周圍的六名保镖掏出防身棍,作勢沖上樓。
同一時間,原本在一樓圍觀的幾名保镖突然掏出了槍,其中一人吼道:“都别動!”
小李吃驚地舉起雙手往後退,“幹什麼!幹什麼!都在幹什麼!”
其中一位保镖冷聲說:“葉總特意交代過,在她去巴黎的這幾天,要特别注意你跟秦老師!”
常嘯蹲在小露台,眉頭緊皺,“卧槽真狗血!秦韻好慘啊!被人渣們聯手欺負!”
旁邊蹲着的張棟棟在手機上敲下一句話,杵到常嘯和江黎面前,“他們居然有槍啊!我要給我爸發消息了!”
“别!”
“别!”
常嘯和江黎同時啞聲制止,表情嚴肅。
常嘯搶過張棟棟的手機,快速打字,“先靜觀其變!說到底他們都是自己人!不會輕易鬧出人命的!”
張棟棟默默地點了點頭。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爆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隻見姜哲笑得在地上打滾。
等笑夠了,她扶着圍欄慢慢站起來,挑釁道:“你哪怕跟我說給我一個億,讓我離開葉一言,他們也不會輕易掏槍啊!所以你幹嘛一上來就動粗啊!”
“你!”
秦韻急得雙眼通紅。
“我不要你一個億。”
姜哲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
“咔!”
她把盒子掰開,然後在圍欄扶手上磕出一條十公分長的粉末。
“唰——”
一道清晰的鼻息聲劃過。
迎着樓下衆人震驚的目光,姜哲的身體突然往後仰倒,又向前傾,最後,她笑着說:“我隻要五千萬,我知道那五個密碼箱在哪,我賣給你。”
“你他媽在說什麼瘋話!”
秦韻紅着眼,喊道:“那五個箱子是葉一言拿命換來的!”
“是嗎?”
姜哲的語氣卻是毫不在乎,下一秒,她仿佛失心瘋一般怒吼道:“但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箱子在哪裡啊!但是我現在隻想帶着錢消失啊!她說的什麼為我好都是狗屁!她根本不給我錢!《一種顔色》的劇本費她都沒有打給我!你腦子進屎了嗎!你把錢給我了我一定會離開她的!我們各取所需不好嗎!”
秦韻用僅存的一絲理智嘲諷道:“眼下這個情況,你拿什麼跟我談各取所需?”
姜哲站在二樓,冷臉看着一樓衆人。
突然,她開始狂笑,她邊狂笑邊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嚨上,她說:“拿我的命跟你談。”
幾分鐘後,小李和秦韻的保镖一起将别墅裡舉槍的幾名保镖綁在屋内。
外面二層小露台,張棟棟面露擔憂,直接小聲地說:“我真的要給我爸打電話了,我們要趕緊調人過來支援啊!”
江黎沒吭聲,她假裝在思考,其實是在等着常嘯做出判斷。
不出所料,常嘯馬上便說:“先别!他們也就七個保镖加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我們這有十個人呢!”
為了打消張棟棟的擔憂,常嘯解釋道:“而且姜哲剛剛明顯就是磕嗨了,誰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啊!萬一她耍秦韻玩呢!咱們可不能仗着自己有特權,就随意調動警力支援,咱們先跟着他們再說,看看他們要去哪裡!”
張棟棟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常隊說得有道理,咱們先跟着他們!”
江黎翻一翻白眼,然後縱身一躍。
她站在一層,沖着樓上的人小聲喊道:“動作快點!他們要出發了!”
晚上八點出頭,一輛紅色法拉利正從山道上緩緩駛出。
車即将駛入主路時,秦韻冷淡地說:“你坐穩點,我車技一般。”
姜哲坐在副駕,發狠道:“大不了就一起撞死呗!”
“是嗎?”
秦韻猛踩油門加速,引擎咆哮聲響徹群山間。
紅色法拉利在京郊外環路上飛馳時,秦韻突然發出了一聲輕笑,接着,她說:“可惜了,這不是我的車,撞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秦韻狀态突變,姜哲下意識問道:“啊?這是誰的車?”
秦韻微笑答道:“這是特别行動組蘇警官的車,這車改裝過,頂配防彈車,而且這車裝了防竊聽,你别再演了。”
“呼——”
聽到這話,姜哲瞬間洩力癱坐在副駕,“秦老師,謝謝你今晚一直保持着狀态,還好我是背着他們在演戲,不然我真的分分鐘破功了。”
秦韻瞟一眼後視鏡,埃爾法已經不在視線範圍内,“我剛剛在你坐上來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今晚的劇本其實非常不合理,誰會這麼不嚴謹,讓一個剛磕完藥的人坐副駕?不過你今晚的表現倒是可圈可點,糊弄門外漢已經足夠了,特别是糊弄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直男,真的綽綽有餘。”
姜哲問:“我們的台詞都是王蕊寫的嗎?”
“嗯,她一周前還給我安排了一場髒話大戲。”
秦韻專注于前方視野,“不過一周前我差點演砸了那場大戲,還好葉一言及時薅住了我的頭發,她當時要是手速再慢一點,我就該當着常嘯的面笑出來了。”
這句話讓姜哲十分震驚,她說:“我真的無法想象她薅人頭發的樣子,之前在她電影裡也沒見過。”
秦韻微笑,“我當時也震驚了,但頭發被她扯得太痛了,我隻能揮手還擊。”
姜哲問:“所以你們一周前還臨時演了一場動作戲?”
“是的。”
秦韻答道:“我倆打架的時候,Y1Y所有人都沖進來拉我,因為我是真的上頭了,我當時隻有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扇到她。”
姜哲腦補着秦韻和葉一言打架的樣子,不禁輕輕地笑了笑。
路程過半,秦韻駕駛着車,情緒其實并不高,甚至有些焦慮不安,她能感受到姜哲也是如此。
于是,她問:“你怎麼不問我葉一言這會兒在幹什麼?還是說你已經跟她聯系過了?”
姜哲一愣,然後平靜地答道:“我沒有跟她聯系過。”
答完,便是一陣沉默。
“唉...”
秦韻快速地撇了一眼副駕沉默不語的姜哲,“其實我根本沒想參合這件事。”
姜哲問:“所以秦老師是為了?”
“肯定不是為了葉一言。”
秦韻馬上解釋道:“我跟葉一言的友誼是在拍戲時建立的,情誼是有,但還不至于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姜哲追問:“可是魏賢導演不是已經被抓了麼?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幫葉一言?”
秦韻有些傷感地答道:“天意弄人。”
姜哲還想追問更多時,車内響起“嘀嘀嘀...”的鈴聲。
秦韻按下接聽鍵,車内傳來薛冰清的聲音,“魏子毅的車隊正在往這個方向駛來,你盡量五分鐘内進入工廠。”
秦韻詢問:“請問我現在是不是要玩命加速?”
“你說呢?”
薛冰清在電話那頭吐槽道:“你開的是超跑,不是小電驢。”
秦韻挑眉,但是沒有還嘴,隻是默默地猛踩油門。
車速猛地提了起來,強烈的推背感讓姜哲眼皮狂跳。
兩分鐘後,秦韻把車穩穩地停在了京郊東邊某廢棄工廠第三棟危樓外。
“嗯,還不錯,看來秦大影後這周有好好練習車技。”
薛冰清誇獎完,繼續隔空指揮,“秦大影後,給你三十秒,快速帶着姜哲跑向目的地。”
“咚。”
薛冰清挂了電話。
秦韻沒什麼反應,隻是用眼神示意姜哲快點下車。
姜哲就納悶了,薛冰清是怎麼敢用這種态度跟秦韻說話的?
但沒有時間廢話了,因為秦韻已經朝着斜對面第六棟危樓的方向跑了起來。
一切都太新鮮了,一切都太詭異了。
晚上九點,京郊東邊某廢棄工廠,娛樂圈大名鼎鼎的秦影後,正一聲不吭地奔跑着。
秦韻領着姜哲一口氣跑到第六棟危樓第五層第五間房,用時59秒。
姜哲喘着粗氣,卻又着實被這個房間驚到不行。
秦韻癱坐在椅子上,疲憊地說:“我們先在這裡待着。”
姜哲看着前方桌上的四把狙擊槍和落地式支架上架着的巨大高清監視器,忍不住問道:“秦老師,薛冰清在這個案子裡到底在幹嘛啊?”
秦韻拿起桌上的無線耳機,自己先戴了一隻,然後将另外一隻遞給姜哲,“你自己問,她聽得到。”
姜哲這會兒已經由震驚轉為迷茫,她楞楞地接過耳機戴上,就聽到薛冰清在耳機裡問:“你覺得我在幹什麼?”
姜哲悶悶地答道:“我怎麼知道,你上午也沒說清楚,你說你在做輔助工作。”
薛冰清笑着說:“那你猜猜看我在哪啊~”
姜哲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巨大高清監視器,她隻能看到剛剛黑色埃爾法裡下來的保镖們正在第三棟危樓門口潛伏。
于是,她沒好氣地吼道:“我怎麼知道你在哪!你根本不在監控内!”
“啧~”
耳機裡,薛冰清說:“我沒騙你吧,她現在脾氣真的很大~”
馬上,耳機裡就傳來葉一言的聲音,她說:“阿哲,薛冰清在第三棟,她在這個案子裡做保潔工作。”
“噗~”
秦韻在一旁笑了出來,“葉一言,你跟姜哲胡說八道,就不怕薛醫生割你舌頭?”
葉一言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辜,“我哪有胡說八道。”
姜哲戴着耳機的那隻耳朵瞬間變得鮮紅,因為葉一言的聲音出現得太突然了。
太突然,太自然,從以前到現在,總是如此。
“行了,你倆先閉嘴,一會兒再閑聊。”
薛冰清冷聲說:“警隊的人進來了。”
姜哲可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薛冰清,她壓着心裡的震驚,和秦韻一起認真地盯着監視器。
彼時,廢棄工廠第三棟危樓附近。
常嘯坐在别克商務車駕駛位,盯着前方的紅色法拉利和黑色埃爾法,按下了對講。
“所有人下車,直接進去把他們拿下!”
“收到!”
另一台别克商務車裡的黃志強、王凱,以及破冰小組的四位組員先下車前往樓内。
“常隊,我跟你商量個事呗~”
常嘯剛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就聽到蘇姚在後排喊他。
于是他轉頭問:“什麼事?”
蘇姚看了看江黎,江黎馬上翻了車内三人一個白眼,摔門下車。
常嘯正納悶,蘇姚說:“常隊,你靠近點,我怕她聽得見。”
常嘯先瞟了瞟車外的江黎,然後無奈地撐起身體,把頭伸向後排,“什麼事?”
“就是...”
蘇姚的手放在常嘯耳邊,準備耳語。
“嗯?”
常嘯正疑惑,突然,他感到頭被蘇姚用雙手禁锢,接着脖子一涼。
他瞬間暈了過去。
張棟棟舉着注射器,對暈倒的常嘯罵道:“傻逼玩意兒!你以為你給魏子毅發消息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