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這個微信,到了第二天,仍然沒有動靜,看樣子是不打算回複什麼了。
沈書眠也不再想着這事兒,她忙得團團轉。
因為李霁的忽然參會,很多工作都被打亂了,一整個上午,現場的運營都在緊急趕宣傳稿、場地調度,記者們則要和自己熟悉的嘉賓重新溝通議程。
像極了被沈老師要求“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可以喝粥時就點英語單詞”的高中生們。
沈書眠一時也沒分清,到底是讀高中更忙碌,還是打工更緊迫。
這個時候,想起被舅舅安排到公司裡去的孫雨諾,就格外有點同情心。
既做高中生,又當打工人,疊了雙重buff。
于是現場真正的閑人就隻有沈書眠了。她充分地體現了一塊磚的價值,來賓登記、發手冊衣服,後面還穿插着做了現場禮賓。就像現在,嘉賓演講後,她負責給現場提問的觀衆遞上話筒,然後退後,等他講完了,再拿回來。
*
茶歇時間,李霁打開了隔壁峰會的宣傳冊。他早上專門過去了一趟,拿了一本。
宣傳冊上有幾個二維碼,其中一個是現場圖片更新。他掃碼打開,竟然還有每個論壇的分組,他挨個打開,上下滑動。加載速度有點慢,照片很多,其中不乏李霁認識的人。
連續切換了幾個論壇,李霁看到了沈書眠的照片。她脖子上挂着藍色的胸牌,舉起手機拍照。攝影師的鏡頭怼臉拍的,把她五官拍的格外清晰。
李霁下載了這張照片。
再繼續往下滑動,還在加載中,旁邊忽然湊過來一張臉,怼着他手機屏幕。
“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龔老師。”
這位老師叫龔潮生,前兩年從職務上退下來。退休之後,在協會領了個虛職,經常參加各類官方和商業性質的活動,活躍度很高。
他早些年在高校計算機系任職,算是李霁老師的老師,後來改行從政,桃李滿天下,不存在人走茶涼的問題,這幾年沒了職務牽絆,借助自身的優勢,為許多行業後輩提供了幫助,反而比在位時更具盛名,頗受人尊敬。
李霁這次參加學術會議,有他從中牽線搭橋。
龔潮生眼力很好,看了幾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隔壁那個峰會?”
“對。”李霁點點頭,沒有心虛,也沒關掉手機,任由他看,“我昨天答應他們,這邊結束後騰出兩小時過去演個講。”
龔潮生銳利的目光落在這位年輕的學生身上,仔仔細細地多看了幾眼:“他們給你錢了?不對不對,你又不是我這老頭子,你不缺錢。”
手機屏幕上的參會小姑娘倒是很漂亮,但他總不能是為了女人吧。
“就不能是我有宣傳需求?”
龔潮生笑他:“你這是覺得我是個外行,不懂商業那套邏輯。”
李霁:“您想多了。”
“你那個公司,熱度太高了,得降降溫,不然時間長了,你的領先優勢沒了,容易被反噬。你現在出來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容易被過度解讀,不如不說。除非你還能有另一個産品,可以把話題放到新産品上,轉移注意力……”龔潮生眼神一晃,這年輕後生也太沉得住氣了吧,臉上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他試探地問,“怎麼,你真有另一個産品?”
李霁沒說話。
龔潮生搖頭,這孩子成長環境一定很壓抑,不然怎麼長成這種沒趣的性格的。看看那邊湊一起聊天的年輕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笑得前仰後合的,多活潑啊。
等到了中午,龔潮生拒絕了主辦方的午餐,拉着李霁到鎮子裡去找飯吃:“我對這熟,這家店絕對好吃。”
是一棟三層的小樓,木質花窗撐開着。小樓正對着在這裡轉彎的小河,以及岸邊的春水亭和拱橋,再前面是一座有幾百年曆史的佛塔。位置絕好,正值午飯時間,因為同時承接了多個活動,人流攢動,格外擁擠。
他們排了一陣子才排到座位,倒是很幸運,是個挨着花窗的雅座。
龔潮生好吃,一坐下就給他介紹這邊的特色美食:“翹嘴白魚,不用去魚鱗,就要吃清蒸的,才能保留那個鮮味。”
樓裡是食客的吵嚷,樓下則是遊客的吵嚷。
李霁給龔潮生倒了茶水,聽他将這條白魚說的“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吃”一樣,等到魚來了,順着老人的意思,趕緊嘗了一口。
窗外走過去一行人,李霁瞥了一眼。
沈書眠混在幾個男男女女中間,她用一隻扇子遮住陽光,小跑着進了小樓的陰涼,長長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