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足迹到達過的地界,依舊層層葉障,遮天蔽日的虬枝大葉籠上一片黑暗。依舊是那扇沉而重的石陣門。
當時走入這片天地,她尚以為這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囚籠,還記得當時心中的恐懼和茫然。
但事實告訴自己,她可以面對,一些未知。
白瑾憶呼了口氣,拍了拍佩戴的長劍,邁出了腳步。
自從上次白瑾憶同上滄說遇到了“魔物”,即使現在她已經明白那是寂遲淵,樂清探尋一番,卻是什麼都沒找到。
正巧修理了一下亂生的草木。
現在的南山更為靈氣,點點靈韻飄散在空中,山澗散布着大小溫泉。
白瑾憶選了塊平地,從靈囊掏出準備好的建材,簡單造了個小院。
完工時,看着小而簡單的院落,她抹了把汗,莞爾一笑。
說來兩世,這是自己第一次自己造房子。一個居所,因是親力親為,也有點家的意味。
天黑了,白瑾憶躺在不算柔軟的床榻,看着窗外的草木簌簌,月華如水。
她發了好一會呆,才閉上眼。還好從前經曆波折,換個環境,也能适應。
旭日半升的清晨,天地靈氣充沛,适合煉氣。日頭高挂時陽氣旺盛,則用于鍛體。傍晚星鬥拱月,便打坐修習心法。
這機械反複的修煉獨處,沒叫她心煩。但就是過于寂靜了點。
日升月落,時間飛速流逝。不知過了多少時日。白瑾憶隻知道自己的靈池由初時的一汪清泉,變成了一片湖。
今日,白瑾憶醒得早了,星鬥還在天穹閃耀。于是提劍來到了院外。
高聳的岩壁挂着千仞瀑布,流下形成的巨大深潭中,熱水湯湯。
修習完一套心法,在潭心睜眼,白瑾憶隻見岸上立着一個颀長身影。
墨發與深烏色的暗紋勁裝融為一體,長身漠立,白而冷的面容上一雙漆黑的瞳仁,透過氤氲水霧,直勾勾地望向她,似乎等了很久,發梢染了些水汽。
“寂遲子衍?你怎麼在這……”
很久沒見旁人,出于驚訝,白瑾憶脫口而出。并向岸上直躍去。但想起了什麼,又低了聲調。
寂遲淵抱臂,沒有避諱她的目光,仍然保持着注視的狀态。似乎想從她的表情看出什麼。
比如對于一個魔物出現在仙門重地的驚懼。
然而令他失望,除去因喊錯了名字的不自然,這個少女神色如常。
寂遲淵覺得無聊,目光停留在她琥珀色泛金光的眼中。微微一笑,與她平視,語氣有些散漫。
“我來……吃飯?”
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這地界偏荒得連隻鳥獸都沒有,他沒事來這能幹嗎?
“你來……找我?”
白瑾憶也懂了他的意思。
然後她就看見眼前的青年點了點頭。
站定後,男子把臂一伸,手掌一攤。隻見修白的皮膚上赫然一道驚人的深口,應是用了毒,黑血正汩汩冒着。
這時白瑾憶才後知後覺地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那群人來找你搶龍血晶,把我傷了。”
措辭像極了讨債的債主。
寂遲淵語氣平淡,不去看不斷冒出的血,一瞬不瞬她盯着少女的低着的頭,别着木簪的長發下不知是什麼表情。
那群人,在秘境裡的面具人嗎?果然還是來了。白瑾憶回想起師尊的囑托,不禁蹙了蹙眉。
在秘境時寂遲淵确實出手幫了她,因此被尋仇,也不無可能。
“實在對不住。我先給你療愈,如何?”
深可見骨的傷口,讓人心驚,白瑾憶決定先試着用靈力治療。
雖然自己是破攻,右岐黃的功課她也略讀過,隻是止個血,應該……沒問題吧。
她有些忐忑。
白瑾憶回想了一下功課,閉目,努力地将靈力彙成形。
然而,當她全神貫注地治療時,寂遲淵臉色十分不好看。
金色的火靈絲絲縷縷鑽入他的體内,毫無章法地遊動。擦着的魂珠遊過,輕輕癢癢,像羽毛。
寂遲淵瞬間繃直了脊背。
“夠了。”
寂遲淵的額頭泛起了薄汗,手臂的血管清晰可見,握住白瑾憶的手腕,打斷了她的“治療”。
白瑾憶瞬間睜眼,皺了皺眉,隔着布料,感覺到他的手溫很燙。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青年似在隐忍,有些怒氣。端看着睜眼茫然的少女,又不知怎麼發洩怒火。
最後他炸翻了身後的一株百年樹精。
樹精:不愧是你……
“以後不要做這種治療。”他按了按眉心,聲線暗啞。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你天賦真差。”
“哦……”白瑾憶無所謂,第一次練習,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
“那你的傷怎麼辦?”
“血流幹了就不流了。” 寂遲淵不在意,這樣小的傷口,于他而言幾乎等于沒有。
“血流幹不就死了嗎?”
白瑾憶皺了皺眉,下意識小聲接道。
對面人卻不說話了,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這樣下去不行,我再試試。”白瑾憶抿了抿唇,正猶豫着想下一個法子。
總歸是出手相幫,欠了他的情。
寂遲淵卻把手抽了出來,收回到寬大的衣袖下,移開目光。
被人以這種目光凝視着傷口,讓他陌生且不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