玅吾忽然道:“你現在倒是不害怕你的侄子回不來了。”
楚長風冷笑一聲:“看來惡鬼怎麼都變不成人,即使在人間生活了那麼久。”
玅吾一瞬間覺得有些好笑,他的情緒很少波動,但在這一刻卻心生疑惑:“你到底是愛你的侄子,還是隻想口出惡言?”
楚長風瞪大了眼睛,不是因為驚訝,是因為憤怒。
玅吾繼續道:“楚家一年至少有十次下墓,從‘楚晤’複生之後,十次裡八次都由‘楚晤’去;楚家的生意我無一不參與,無一沒在做,你難道想說是因為你要培養‘楚晤’?‘我是誰’、‘我不是楚晤’這兩種原因反而成了你一邊打壓,一邊利用的好借口。”
“楚長風,我和你的協議,似乎放大了你對‘楚晤’的防備。”
“即使楚晤接下來回來了又如何呢?你直到死前也會不停地試探他是不是楚晤吧?”
楚長風卻已經被他的話說到愣在當場,臉紅得像是猴子屁股,而楚長珠親耳聽到了這些,眼睛也瞪大了,這次是因為震驚。
楚長珠上前走了兩步,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摸一下‘楚晤’的手,卻不知為何頓住了:“你、你不是小晤嗎?”
她又繼續追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玅吾與她的視線對視,楚長珠恍然大悟:“從你兒時祖墳之後,你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小晤了嗎?”
玅吾:“對。”
楚長珠忽然想起來了玅吾一個月前與楚長風那次争吵。
玅吾在楚長珠這裡一直都是一個情緒平靜的人,孝順、懂事、令人放心,楚長珠一直都知道楚長風與玅吾有些摩擦,但兩個人的摩擦就像是在水面之下,沒有響動,隻讓人有些猜測,而那次卻是大吵特吵。
楚長珠下樓是因為聽到了茶杯碎裂的聲音——
還有楚長風的大吼:“不行,現在還沒到時候,你要清楚你現在用的是誰的…...!”
玅吾平靜地回答:“我已經找到了那個人,我們曾經約定過,你應該還記得。”
楚長風更生氣了:“違約?沒有你哪來的這個約!”
玅吾抿着嘴不說話,往日裡如湖水一般平靜的眼瞳此刻卻陰沉沉的。
楚長珠從回憶裡出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玅吾說話。
楚長珠看了一眼已經坐到角落裡的楚長風,又看了一眼楚晤:“我知道他們和霍家的交易,隻是我今天才知道,小晤你為什麼從來不會考慮家族利益了。”
玅吾從不意外會聽到這種話,隻是有些意外這個話會從楚長珠嘴裡聽見,但他很快就有新的意外了。
楚長珠:“但你不愧是珠姨的侄子。”
玅吾輕輕地睜大了眼睛。
楚長珠又看向楚長風,歎了口氣,拉着玅吾在楚長風旁邊坐下:“你有些誤會你叔了,我知道他對你一直都很嚴厲,但我和他都失去了子女,而且我們都知道是什麼原因。”
楚長珠說到這裡,眼裡流露出恨意:“我從八歲那年,就讨厭玉溪十八巷,很讨厭。”
楚長珠今年45歲,她八歲那年,民風還沒有如今開放,但由于他們一脈一直以來人都不豐,到了他們父母這裡,給她生了兩個哥哥,最後才有了她,因為這個緣故,楚長珠的母親身體也不能說太好,在楚長珠八歲那年,母親就離開了他們。
父親看起來卻不太傷心,問她:“珠珠,你還想看見母親嗎?”
“想。”
楚長珠眼睛含淚,這是她失去母親的一個月,天真的孩子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直到白家又做了一個傀,一個和她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傀。
那是什麼樣的傀呢?
皮肉看起來和真人一模一樣,甚至語調都一樣,隻是說話間有些僵硬。
‘母親’傀站在楚家的門口,把楚長珠吓哭了。
正在學堂讀書、立志不繼承家業的楚長風很少回家,但聽到了這件事,也火速坐着黃包車趕回了家。
死而複生的母親,過于淡定的父親,和不敢出房間的妹妹。
“你在做什麼!”
楚長風看見母親也被吓到了,他指着傀看向父親:“它怎麼會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會這樣,你瘋了嗎?”
父親對他說:“你回來了?坐吧,功課學得如何了?”
楚長風覺得有些不對,父親笑起來的嘴角弧度也不對,就像旁邊的‘母親’一樣駭人,年紀輕輕的楚長風被吓起了一身汗毛。
“父親?”
“父親,這是不是白家做的?你、你和我去白家。”
楚長風吞了吞唾沫。
父親自然不會被一個毛頭小子拽着去做些什麼,父親闆着臉,開始教訓他:“讀了幾年書,竟然這樣跟你老子說話!”
父親揚手要打兒子,卻被攔住。
‘母親’臉闆得和舊時一模一樣:“怎麼可以打孩子!”
楚長風也被吓哭了,他連滾帶爬,去了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爺爺家。
楚老頭是個閑不住的人,而且早早地退休了,幾個小輩倒很少來找他,因此他看見楚長風的時候笑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卻發現楚長風滿頭大汗、面色發白,顯然受了什麼驚吓,老頭子連忙給孫子攬進懷裡,從頭揉到背,嘴裡喊着乖孫子怎麼了。
楚長風卻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從楚老頭懷裡後退:“你、你是不是爺爺,你不會也像爸媽一樣,被邪人假裝了吧。”
楚老頭一聽:“你别急,慢慢說。”
楚長風忙道:“母親早去世幾個月了,今天卻出現在家裡,父親就像看不見、不記得這件事了一樣,傀再怎麼像人,也不能完全和人一樣啊…...!”
楚老頭已經完全知道發生了什麼。
玉溪十八巷能搞這種事情的還有誰?
就一個整天鑽研這種邪門歪道的白家!
至于楚老頭為什麼說白家是邪門歪道呢,楚家自玉溪十八巷最開始就一直在這裡,從來靠得都是一身金骨、邪魔不侵的本事,偏偏世上的能力有上百種,有的人即使自身不休,卻能動用邪術。
做玄學這行最信命理,卻也最不心命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