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父親，也和現在的羅護衛一樣。

洛曳思緒漸漸飄遠，越走越歪，險些撞到旁邊的攤鋪上，還是江舍拉住了她：“姑娘？小心！”

“哎？”洛曳也發現險些撞上攤架上，下意識擡起左手捂着臉。

“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江舍很快松開她，跟在她身旁走着。

系統也道：“是呀！差點就撞到了！還好江舍反應快。”

“羅護衛和那些拭武莊護衛的事情，讓我想起了爹爹的一些舊事。”那些護衛的話，像極了當初指責父親的人，很難不讓洛曳聯想到一起。

那是自己很小的時候。

洛曳回憶起自己害怕地縮在門後面，看着那些記不清面容的大人對父親冷嘲熱諷：“你不過是娶了個頗有名聲的妻子，你洛樹叩心自問可做過什麼功績！同你一起參與此次選拔的，哪一個人家世、名聲、本事不如你？定是你背後使了見不得人陰招！我絕不認同！”

而就在父親開口的瞬間，洛曳就被母親發現并抱了起來，母親在她耳邊無奈又難過地低語：“怎麼跑這裡來了……别聽，别聽……”

父親最後說了什麼，她沒聽到，被母親匆匆帶離。

但這一幕給年幼的洛曳留下很深的印象。

“父親被委以重任來到柳州時，很多人都對沒有任何成就的父親有成見，柳州的百姓因為上一任廉知府犯下的惡事，對新上任的父親也很抵觸，盡管他沒日沒夜地為百姓奔波，但父親想做的每一件事總會遇到阻攔和質疑。當時就連年幼的我也聽到了有人謠傳父親，将他名聲污蔑，好一陣子，父親出門都會遭到謾罵……直到後來，在父親和他的朋友共同努力下，總算做出了點成就，人們才逐漸對父親有所改觀。”

二人并排漫步于街上，江舍專心聽着洛曳小聲闡述有關洛樹的事情，大多是他不曾打聽到的。

江舍也沒想到，一向享有美譽的洛樹以前竟然還遭受過謾罵和污蔑。

洛曳提了父親不少過往的事情，唯獨沒有提自己。

比如，自己小時候也因此在學堂遭到排擠。

性格安靜内斂的小洛曳面對突如其來的惡意，被吓得不知所措，一連生了好幾日的病。

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沒有将這些說出來，隻說自己不喜歡學堂，後來父母決定請先生來家中教她知識。

聽完洛曳對父親一些往事的闡述，江舍不由得輕歎：“的确和羅於逢很像。”

當下人們都傳洛樹先生一心為民，是個清正明察的好官，對他贊不絕口，卻從未聽過洛樹先生以前還有如此遭遇。

眼下，洛樹夫婦二人匆匆離世……

天妒英才，莫過于此。

那羅於逢，還有殷觀意……等等。

不知為何，江舍忽然又想起接手任務時，智者與自己的對話。

一向對保密要求很高的智者，很罕見地對他說道：“若是那孩子問起有關疏居裡的一切，如實回答即可。”

當時的江舍不明所以：“為什麼？”

智者笑而不語，悠悠躺會搖椅上晃着。

直到最後他也沒得到智者的答案。

但是現在，聯系到羅於逢和殷觀意……他似乎有點明白智者為何會那麼說了。

可有些話，在他舌尖滾了幾圈，還是不想說出來，最終江舍隻是順着洛曳的話問了個問題：“姑娘，你覺得，有惡名的好人和有好名的惡人，哪個更令你厭惡？”

“當然是好名的惡人！無論他名聲再好也掩蓋不了他是惡人的本質！”洛曳立即回答。

系統也點頭，就是，現在謠言那麼多，随便造謠都能将一個好人名聲抹黑，更别說那些壞人編個好名聲就跟喝水一樣簡單。

“那有惡名的好人，姑娘不讨厭嗎？”

“他是個好人吧？是個好人，哪怕一身惡名，他也是個好人啊，就像父親一樣。而且……”

“而且？”

“而且我覺得，被謠傳成一身惡名，還能保持本心成為一個好人的人，真的很了不起，就像當初的爹爹一樣。”

系統在一旁聽了感動得稀裡嘩啦，多好的孩子啊，嗚嗚嗚嗚嗚！

江舍忽然釋然地笑了：“是啊，洛樹先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他也是因為洛樹先生就是這樣的人，才決定接下保護他女兒這個任務。

沒有收取任何金錢，而是讓洛夫人畫了一幅畫，洛樹先生題字，作為酬勞。

不知不覺從熱鬧的街市走到靜谧的小巷中，遠遠地，二人看到了在門前的拭武莊護衛。

洛曳還擔憂江舍有所芥蒂，沒想到江舍快步上前，對着門口的人熟絡道：“蓮姐，姑娘就交給你們了，我晚些回來！”

剛換班的阿蓮又是無奈又是笑，道：“好，天天夜出，隔壁街的宵夜這麼好吃嗎？”

守這裡也有一段日子，前來守着這間屋子的拭武莊護衛都知道江舍喜好美味的吃食，時不時也會給他們捎一份。

所以他們也自然而然認為江舍又要出去買宵夜吃。

看起來他們對于羅於逢的事情并不知情，多半是殷觀意回去後命令那些跟她出來的人不許說出去。

“姑娘，回去休息吧，我再去於逢那裡一趟。”江舍又回來俯身在洛曳耳邊低聲道。

“好，你和小羽回來注意安全。”見他沒有因羅於逢一事遷怒其他人，洛曳松了口氣，耳邊有熱氣吹來，一陣酥酥麻麻，洛曳看着江舍離開的背影，手不自覺撫上耳朵。

再回頭，隻見系統和拭武莊的兩個大門護衛，頗有深意地笑着，齊齊看着她起哄：“哦喲——”

“！！！”洛曳連忙捂着臉跑進去，臉上一陣紅。

好在夜色很深，微弱的燈光下看不出來她通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