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井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感覺時間流動得異常緩慢,她還察覺得到,林熙然從沙發那邊不住地向她投來擔憂的目光。
但其實她現下真的完全沒在關心隔壁正在發生的事,她反而回想起,她第一次遇見遲衍時,那場面有幾分好笑。
……
明井然第一次遇見遲衍時,一腳踩到了她頭上。
當時她正在翻牆,準備去校外找那些不良,幫同學把被他們搶走的錢要回來。
這不是行俠仗義,而是一場交易,要回來的錢她可以分二分之一。
明井然沒打算做個“好人”。對她來說,這個世界上能達成不求回報的行為動機隻有愛,她沒可能“愛”前桌那個慫不拉幾的小男生,所以她也沒可能無償幫他去要錢。
而做“好事”一般能得到的回報有兩種。一種是無形的,比如社會評價的提升和實現自我價值的滿足感與榮譽感,明井然不需要這些,她要的是第二種。
直接點,她要錢。
或者當做的事不能換錢的時候,她也會跟對方讨要一個口頭承諾,“這次我幫了你,下次你得還回來”。
她從來都不白幹活,這次亦然。
明井然騎在牆上後甚至都覺得這次的錢要少了。
借着學校内的花壇,翻上牆倒是很輕松,但牆頭距校外地面的高度差超出了她運動神經可以挑戰的極限。
就這麼跳下去可能會把腿摔斷,所以明井然選擇了更為穩妥的一種方法。她在牆上背過身,雙手抓着牆頭,先把腿放下去,然後準備把身體放下去,再等到腳尖離地面隻有半米多高時松手跳下去,這樣就安全得多了。
她在腦海裡這麼計劃着,但是等她實施時,本該騰空的腳下卻傳來敦實的觸感。
明井然:“……”是誰這麼不長眼,偏偏這個時候從牆下經過讓她踩了一腳?
她回頭往下望,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頭銀發,還以為是哪個不良,結果就看見那人仰起了頭。
西方人的骨相,東方人的皮相,看見臉就知道,這銀發灰眸是天生的。這是一個很漂亮的混血兒。
“抱歉。”明井然想她是剛好踩到人路過的人頭上了?但那人沒有反應,明井然又說:“Sorry……”
“沒關系,你就這樣慢慢下來。”那人竟然一手抓穩了她踩在她肩膀上的腳,緩緩往下半蹲。
明井然一邊詫異她中文說得還挺溜,一邊就莫名其妙地把人當成梯子,踩着下了牆。
那人自己給自己的肩膀拍了拍灰,沒有就這樣離開的意思。
是想找她要回報嗎?
“謝謝。”明井然說。
這樣就完了。明井然覺得用這種大多數人做完好事需要的精神滿足搪塞過去就可以兩清了。
本來她也不需要她幫忙。
可是那人繼續用一種若即若離的眼神盯着她。
明井然:好煩。
就像街上有條不認識的狗一直看着你,就算沒有跟着你走,但你看得懂,她在期待你接近她。
在這種仿佛有魔力的目光中,明井然被迫迎上前去。
“我是明井然,你也是二中的嗎?以前好像沒怎麼見過你。”明井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這個人比她高半頭,沒穿校服,但應該是和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學生。
“我叫遲衍,昨天才辦完手續,今天剛轉學過來的。”那人說。
“哦。”明井然點點頭,她實則一點也不感興趣。
“……”
禮節性的對話應該全說完了,明井然擺擺手和她錯身而過,“以後學校見。”
“……”
背後的人沒有說話。順利走出去兩步,明井然才松了口氣。
好險。她最後一句話完全是客氣,她還以為這人會說以後在學校有事會找她幫忙。
但是沒走出一米,明井然倒在了遲衍懷裡。
她和福利院的人起了沖突,被罰一周沒有晚飯吃,學校飯卡裡的錢也不多,算起來她這六天裡隻吃了三頓早飯。
剛剛她一陣眼花,突然就沒力氣了。
遲衍問:“你沒事吧?”
“我餓了,頭暈。”明井然有點尴尬,雖然是實話實說,但聽起來很假。
可是遲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