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跪好咯,入宮這麼多年這點規矩都不懂麼!”
“唐簡早就畏罪自盡了,你倒還是做着當女官的春秋大夢呢!”高尚宮伸着食指指指點點,嘴唇翻個不停,“我告訴你,金銮殿的大人們個個都是文曲星下凡,打小便泡在書堆裡,長到十六七才算成才——”
“你們啊,生着女兒身,到了二十四司就安穩點,收起那些花花腸子,老老實實伺候宮中的主子,這才是真出路!”
……
意料之中的話一字不差地被高尚宮說出口,挨了罵的唐笙焦灼的内心反而慢慢平靜下來。
這是她穿成一本架空權謀小說的中的路人甲宮女的第二周了。兩周裡,她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逐漸發展到了老老實實跟着系統要求做任務,在禁宮中生存下來。
眼下發生的事情正是這位路人甲宮女在書裡最後一次出現的片段,也是唐笙完成任務的重要節點。不出意外的話,書中的女帝将會在高尚宮下令杖責她之前出現,及時救下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唐笙的心也懸到了頂點。
這位高尚宮原著裡一直和原主的姐姐不對付,因而在原主姐姐死後處處針對起她來。
唐笙心懸一線,擔憂自己被打的成分不多,更多的是擔心女帝秦玅觀不出現。
她的眼神向上飄了些,看向高尚宮的頭頂,在心底歎了口氣。
不出所料的話,她用不了多久就得交代在宮裡了——她頭頂的血條在她下令責打唐笙後就掉了一大截。
唐笙還在唏噓,高尚宮口頭下的命令卻一點也不含糊:
“宮内的規矩壞不得,不責打你無以正風氣。來人呐,将唐笙拖下去,杖責二十!”
高尚宮一聲令下,兩個内官快步上前,擒住唐笙的肩膀。唐笙被架了起來,雙腳半懸,即将被拖離宮女的隊列。
原著裡救苦救難的女帝這個時候依舊沒有出現,再拖下去,唐笙真的要被摁在長凳上打殘了。求生欲的驅使下,唐笙顫抖得厲害。
“取笞來。”高尚宮的視線掃過跪着的一溜宮女,“都瞧好咯,這就是以下犯上的下場!”
雙手被縛在身後,左肩被人死死按住,嘴巴也被人塞上了破布條,唐笙努力掙紮了幾番都沒有成效。
正絕望,眼縫裡映入了攢動的人影。而高尚宮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居然沒有回頭觀望。
顧不得是不是原著裡的女帝儀駕,唐笙用舌頭頂開惡心的布條,扯着嗓子喊了起來,聲音嘶啞:
“我說的何錯之有!”
“人生來便分三六九等,即便最下等得男子也比女子高出一等。女子就必須藏匿于閨閣,隻有男子才能讀書習武,天下怎會有這樣的道理?”
她叫喊的聲音越大,高尚宮的面色就越難看,跪着的兩溜宮女都為她捏了把汗。
“自古以來便是這樣的道理,哪輪得到你說三道四。你和唐簡真是離經叛道,死到臨頭都不知悔改,怪不得家破人亡!”
唐笙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開鉗制她的内侍,肩頭的衣物都要扯破了。
“歪理,我看你說的才是歪理。當今聖上正是女子之身,我阿姊有罪不錯,但罪孽深重的男人可比女子多了去了……我阿姊想要整肅官場,蕩清朝局,隻不過敗給了唯利是圖的朋黨,你有什麼資格辱罵她?”
“你!陛下是陛下,怎可容你随意作比!”高尚宮被頂撞得直咬牙,接過内官手中帶着鐵皮倒鈎的竹闆就要打。
那細密尖銳的鐵刺在唐笙眼前閃過,激得唐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一闆子下去,被碰到的皮膚肯定得爛大半。
說不怕是假的,唐笙咬緊了牙關準備承受,覺得自己今天高低得交代在這裡了。
竹闆揮舞帶起一陣陰風,惹得人汗毛直立。
重擊聲響起,随後便是連片的驚呼。
竹闆掉落在地,激起了細碎的塵土。唐笙睜開眼睛,剛好看到高尚宮匆忙下跪的身影。
來者一身靛青短袍,身量英挺,腰系蹀躞帶,身跨長刀,是典型的禦前侍衛打扮。不過這人看着卻比唐笙往常見到的高挑纖細許多。唐笙微仰首,果然看到一張屬于女子的臉。
“陛下儀駕将至,高尚宮這般,可是想讓血污沖撞了陛下?”
方才還飛揚跋扈的高尚宮此刻已抖如篩糠,不停地叩頭,請求饒恕。
得救了。
唐笙也推開了長凳,站起了身。
地上的人影不知何時多了起來,腳步聲漸大,藍袍女侍衛丢下高尚宮朝另一個方向單膝跪下。
唐笙的視野寬闊了許多,浩蕩的儀駕出現在不遠處,層疊的人群擁護着的人正是女帝秦玅觀。
此刻她正靠着步辇,小臂撐在圈椅上,支頤睥睨着拜伏的一衆宮女太監。
秦玅觀的面孔雖然年輕,但長久立于權力之巅所養出的氣魄和儀态卻不是尋常人能夠企及的。隻一個眼神,唐笙便回了神,立馬順着人潮跪了下去,不敢再擡頭了。
整個宮道鴉雀無聲,氣壓都仿佛低了幾度。
衆人正等着秦玅觀發話,卻隻聽見淺淺幾下叩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