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仔細回憶起劇情線,忽覺遺憾。
現實經曆遠比文字描述帶來的沖擊力大。秦玅觀宵衣旰食的這七年,也是齊朝難有的中興七年,國力距離鼎盛隻差幾分了。
崇甯七年,齊人宿敵瓦格部内亂,分裂成了六個主要部族,其中一部向齊朝投誠。秦玅觀抓住時機,戰事進展得異常順利,先朝丢失的邊境七郡重納版圖,長久遭受奴役的百姓箪食壺漿以迎王師。
那是秦玅觀舉傾國之力打赢的戰争,如若一切照常發展,齊朝将成為四方境内唯一的霸主,再無輸送歲币絲絹,遠嫁皇女求得喘息的屈辱。
隻可惜……
巡查的禁軍腳步聲整齊,鐵甲在夜裡泛出寒光。聲響漸遠,蜷縮在重檐歇山頂下避雪的飛鳥振翅高飛。
唐笙活動脖頸,困意被朔風吹散了。
五更天了,宣室殿内的燈火才又滅了幾盞,應該是秦玅觀歇下了。
*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早跟才睡着的唐笙思緒亂亂的,夢境也光怪陸離。
她先是夢到自己得罪了秦玅觀被罰喝一百碗粥,喝到肚皮撐破。後來又夢到自己跟着藍衣女侍衛練了三天武就被丢掉到了邊境戰場,被三四個五大三粗滿臉絡腮胡的胡人追着砍。最後又夢到了團霧系統,灰蒙蒙的霧氣化成了人形,揪着她的衣領将她拖向血淋淋的洞穴,說是要收走她的性命。
唐笙吓醒了。
一睜眼又被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張帶着傷痕的人臉,抱着雙臂,懷裡還揣着一把長刀。
唐笙驚叫了聲,一骨碌爬起身,縮到了大通鋪的角落裡。
“陛下讓我來領你。”方箬将僵繩除下佩刀收在腰間,掌心虛虛搭在刀把上,“說是把你記到我們禦林司名下了。”
唐笙用指節抹了抹自己的臉:“你臉上有血。”
方箬屈指抹掉,不一會傷口出又滲出點血絲:“咱們禦林司都是從禁軍和暗護中層層篩出的,還從未收過你這種……”
方箬頓了會也沒想出什麼溫和點詞,于是繼續說道:“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若是沒有根骨,那大抵隻能學點三腳貓功夫,别說護衛陛下了,就連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難。”
“咱們禦林司不養廢物,都是憑本事說話,你要是待不住,早點滾蛋!”
唐笙在她說話的間隙将自己收拾了個七七八八,她知道枕邊的新衣是禦林司的服制,也不需要方箬提醒什麼,照貓畫虎穿了一通。
方箬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點點頭:“你身量高,穿起來倒是人模狗樣的。”
唐笙正要開口,卻聽見她話鋒一轉:“應當去銮儀司舉标旗的。”
這話既誇了唐笙又給她罵了,搞得唐笙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方大人,您臉上血幹了。”唐笙岔開話題。
“昨夜捉人蹭的口子,手一碰痂就掉了。”方箬笑了下,“你猜捉的是誰。”
唐笙不卑不吭:“這自然不是奴婢能打聽的。”
方箬倒也敞亮:“詐你引路那位尚宮,審完又吐了幾個雜碎,一并捉拿丢牢城營了。”
唐笙倒吸一口涼氣。
牢城營和三法司下轄的大獄不同,是隸屬于軍營的。到了這個地方,先得過殺威棒一關,執杖的都是老油子,奔着打殘而不打死的原則,慢慢折磨受刑者。熬過這一百棒,下邊就是盤頭枷,沉重的枷鎖壓得受刑者根本直不起身,而這号枷起碼要戴上小半年……
唐笙就聽人議論到了這,剩下幾關她沒聽進去。細想起來,光是前面兩項想象一下就讓她汗毛直立了。
“得犯多大罪需得蹲牢城營……”
方箬豎起食指,在半空中劃着圈:“禁宮這麼多雙眼睛,難免有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充當外邊的眼線。抓到了丢牢城營已經算輕的了。”
“重的呢?”唐笙問。
“那就進虿獄咯。”方箬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