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我心裡悲傷的怒火達到了巅峰,甚至順手拿起了個陶盆,就一個想要攻擊我的人偶腦袋上打去。
他的後腦勺似乎是用陶土粘的,被我這一拍瞬間就出現了裂開的紋路。
“竟然還敢對維利特出手?”波提歐又順手補了一發子彈,接着銀枝完美地将站在我身後的那個人偶挑飛。
波提歐贊歎:“真是默契的配合,銀枝兄弟。”
有銀枝和波提歐在場,這些人偶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我也可以十分放心地牽着驢子,離開戰鬥的中心。
直到波提歐看了眼還在爐火中燃燒的阿諾迪,竟然奮不顧身地沖了進去。
”波提歐!”我忍不住大聲地喊他,卻發現他隻是将阿洛迪的“遺體”帶了出來。
“别擔心維利特。”他的衣服被火苗灼燒的無法看,所以幹脆脫掉了他,“阿洛迪不是什麼好人,他幹過許多壞事,但我認為他值得被好好安葬。畢竟,身為「巡海遊俠」的波提歐,為了複仇也隻有兩條底線而已。”
我将他擡到了玫瑰花叢間,挖了個足夠深的土坑,希望花匠能在這裡長眠。
銀枝為再也無法開口的阿洛迪獻上了一朵格外沉重的玫瑰,這支玫瑰,曾是銀枝親手栽培出來的、他最喜歡的那朵。
“舅舅,舅舅。”諾曼老爺拖着不靈活的腿腳姗姗來遲,但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看着滿地的狼藉,他睜大渾濁的眼睛問我:“英雄們,你們花了多少時間解決他們?”
我并沒有刻意地計算過,但憑直覺來看,或許隻用了短短的十分。
“是嗎……”諾曼老爺臃腫的身體在阿洛迪邊上坐下來,這令他花費了些力氣,“九十年,舅舅用了九十年的時間,想要帶我離開這些魔鬼,但是我被盯得太死了。每次都是因為我……”
甚至有一次,他們幾乎要徹底離開這裡了,那些人偶們還是趕了回來,甚至不惜打斷諾曼的雙腿,隻為了他不能跑遠。
波提歐的美式居合被再次扣動,他毫不吝啬地将所有的子彈全都打在這些人偶們身上。
“諾曼老爺,這些給您,或者您想要和我們一起離開嗎?”我歎了口氣,如果阿諾曼能再信任我們一些,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實情,可能他們甥舅尚且享受幾日的安甯。
“謝謝您,好心的先生,舅舅為我留下了足夠多的食物,而我也早就沒了能離開這裡的能力和勇氣。”諾曼指向遠處的高山,“你們隻要順着這條山路就能走出去,請帶着我和舅舅的祝福前往遠方。”
說完這句話後,他将手伸進了阿諾迪被燒焦的心髒之中,取出來個金屬齒輪。
“這是舅舅的心髒,它原本是夜莺神身上的一個零件,其他人偶們的心髒卻隻是普通的零件。”諾曼老爺說,“我的身上也藏着秘密,這些年一直羞愧于向舅舅坦白。”
“你們将它帶走吧,這幾乎是一切不幸的開端。我老得快死了,隻有在我獨自面對死亡時,才有勇氣将它說出來。”
于是我們聽從了他的建議,不過和着玫瑰香氣的風,也将他的故事推到了我的耳畔。
他說,夜莺神「天才俱樂部」中,某個天才制作出來的機械造物半成品,最後因為看管不利被一群海盜偷出了研究所,幾經展轉才來到這顆邊星。
他的父母曾經是負責回收這台機械造物的研究員之一,但因為當時惡劣的環境和對人偶們的錯評判,他的父母以及其他所有同行的科員全部遇難。
其餘人偶們的心髒,來自于這些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他們早已沾染鮮血,卻從來動欺騙自己,這是夜莺神的饋贈。
也許他本該死在那天,但是阿諾迪将他從屍堆裡抱了出來。
可偏偏他父母供職的機構,又是造成他和阿諾迪這近一個世紀的痛苦的根源。
最後,他說:“真好啊,我現在感覺毫無負擔了,前所未有的龐大的喜悅正籠罩着我,即使死亡來臨也不會令我心生畏懼。”
我牽着驢,最終沒敢回望身後那位世間最孤獨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