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能看到金黃的沙灘。”

海水翻湧着沖擊着海灘上的碎石，與灰暗的天空在海面的遠處融成一體，一層層的雲像褶子一樣堆疊在一起，再被慢慢地推開，昭示着即将不請自來的大雨。

少女壓了壓暗棕色的牛仔帽，攏住被海風吹動着飄散的劉海，回首看向母親，電動車前方的小籃中裝着今晚的晚餐，母親一隻腳壓在地上，撐住側斜的車身，兩隻手交叉着靠在車頭上，托着下巴，恬靜地與遠處高低不一的房屋和肆意蔓延的小路渾然一體。

“小魚，該走了，外婆要着急了！”

少女抿了抿嘴，沒有言語，平靜的生活模糊了時間的界限，也許是第一天，也許過了好久。

她覺得自己應當習慣了背靠着海風的生活，可割裂般的現實卻無不提示着她生活的再一次劇變，讓她将痛苦深埋在心底。

......

在許遇魚高二的暑假，她的父母離婚了。

單親家庭承受不住大都市的壓力，而母親又拒絕了剛離婚的前夫的善意援助，就像許遇魚拒絕了母親讓她獨自住校的建議——她們都接受不了待在自己所厭惡的地方。

于是在高二結束後的暑假的開端，兩人先是高鐵，後是大巴，最後再坐半個小時的輪渡，回到了母親的故鄉。

她上一次踏足這個海島應該已經是在五年之前了。

……

許遇魚坐在電動車的後座上，摟緊了母親的腰，将自己的腦袋貼了過去，感受着母親的體溫，卻又在側臉和後背間留出一絲縫隙。

“晚上風大了，冷嗎？”

關切的聲音先是傳進右耳，再傳進左耳，或是傳進了右耳，再從左耳中傳出，然後消散在了空中。

許遇魚側身看着從眼前飛速掠過的海岸的護堤，擤了下鼻子，沒有言語。

“忍一忍吧，馬上到家了，給你熬紅糖水喝。”

“謝謝媽媽。”

......

“阿婆，水樹阿婆，你在嗎？”

許遇魚手捧着涼到微熱的紅糖水，還未喝上一口，就聽見隔着道門傳來的清脆澄澈的少女的靈動聲音，她看了眼在庭中洗菜的母親，母親輕輕開口：“外婆在衛生間，你去看看吧。”

許遇魚的外公是小學教師，早已去世，外婆獨自一人開着一家小賣部。顧客都是熟客，看着外婆不在，大多人往往拿完東西，便自己付錢離開。

許遇魚聽到，女孩試探性地喊了幾下後便不再出聲。

她慢慢地挪動，祈禱顧客已經離開，然後小心地推開門，竭力不發出聲音，側着身從小縫擠進了房間，轉頭，卻與早已投射過來的好奇的目光對上，她的臉一下漲紅，說不出話來。

“你好啊——你是？”

見許遇魚半天沒有說話，女孩輕笑一下，出聲打破了尴尬，卻緊接着又将臉側了回去。

許遇魚回過神來，绯紅的臉蛋開始退燒。才将目光從對方的側臉上挪開：“我是、我是這家店老闆的孫女。”

剛剛說出口，許遇魚就感到莫名的尴尬，她下意識地撥弄着自己的手指，調試着自己宕機的大腦。

女孩撥弄着紙箱子内的青蛙鐘表，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介紹得好正式啊。”

透過女孩發絲間露出的眉眼，許遇魚能感受到女孩的喜悅，令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雖是松了口氣，仍有些手足無措，卻莫名想靠近眼前的女孩。

她的側臉真好看啊，長長的飄逸的一簇劉海在光潔的額頭上輕輕飄拂，與腦後綁起來的小巧的丸子頭中散落出的短發構成了錯落有緻的美景，一根根發絲牢牢吸引着少女的目光。

她的頭發和她的笑容一樣是那樣充滿着生命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