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克斯讨厭未來。
無論是年幼弱小任人宰割的時候,還是如今行屍走肉的活着的自己,德瑞克斯都一視同仁的厭惡。
他的記憶力很強,強到清楚的記得那被迫産下他們,在實驗室研究所發爛發臭的母親看他們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他們的誕生不被期待,不被歡迎。也是那個時候,他明白了他們這種倒黴的怪物是沒有未來的。
母親很快就死了,在誕下他們這兩個怪物之後,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實。
是啊。
一個研究所人為誕生的雄性哨兵生命體,一個都不配被稱作人的人工生命體,死了就死了,在這樣的伊甸園裡,沒人會去在意,強詞奪理些,隻有研究人員會為了他身上還未完全解析的數據而惋惜。
于是他們吃了母親的遺體,那是屬于他們的“紀念”方式。
他們還不會維持人類的形态,兩個被生下不到半年的怪物可笑的維持着半人半蛇的樣子蜷縮在實驗室的角落。
分明這麼小的幼崽不該記事,可不知怎麼,他們就是擁有清晰的靈魂和眼睛,默不作聲的看着這一切。
他們長的很快,三年時間就長到了正常人類十三四歲的大小,不過從這以後,他們的生長速度就和常人無異了。
于是,籠子外面的人說。
“應該能實驗了吧?養了這麼久,應該沒死不了了”
“都說了讓你早點開始,一般人養個兩三天就提取數據了,誰像你?放這兩三年,我看你就是懶得幹活吧”
“怎麼能這麼說?那隻研究體育種成功的時候我可是很高興的”
“哈,你的惡趣味吧,讓雄性研究體當母體”
德瑞克斯默默的看着那兩個儀表堂堂的研究人員談笑風生,即使母親的死他也沒有哀悼或是傷心,也笑人類的荒唐。
這時候的他已經清楚了人類的感情。
他們是怪物,可母親卻是和外面的兩個人類是一模一樣的生物。他笑人類的自我陶醉,也想為什麼都是人,待遇卻天差地别。
對他們的研究很快開始,研究開始的時候德瑞克斯才知道他們為什麼長的這樣快。
為了活下去。
那時他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實驗室裡隻有冷冰冰的工具,而他生活的“籠子”裡更是簡陋,空曠一片,什麼也沒有。
每天,從被接走開始研究,到瀕死的被扔回去,他沒有時間觀念,隻有靠這樣的方式記錄日子。
他沒怎麼見過他的同胞,他相信即使見了也不過是兩雙同樣麻木的眼的無聲的對視罷了。
他就這樣麻木的活到了十五歲。
這時候他已經被轉移到了集體“宿舍”,與其說是宿舍,那也僅僅隻是一個大些的依舊潮濕寒冷的存放他們這些怪物的房間罷了。
宿舍裡雜七雜八,有的實驗體和他一樣與人類無異,有的實驗體則是真正的人工的怪物。
這樣的環境,實驗體之間劃分了領地,每個實驗體之間都不怎麼聯系,隻有争搶食物的時候會碰面。
他很快就适應了,也很快就學會了怎麼在人吃人的環境裡為自己搶一塊活下去的肉。
雖然他打不過那些倒黴的沒有人樣的怪物,但是他也能占據一塊小小的地方用來活下去。
他的日子依舊很麻木,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活下去,隻是心裡有一個這樣的念頭。
“要看看這個母親和他們不配看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樣子”
這是母親死後他唯一的念頭,他不為這個念頭而産生情緒,隻是這樣想着。
他知道未來這個詞是什麼時候?
一個自己都弱的要命的幼崽還分給自己食物。
那幼崽很小一個,比起他們這些合格的實驗體怪物,他更像是一個營養不良的人類孩子。
那幼崽說“你知道嗎,每次被打的時候我就在想吃糖。你知道糖是什麼嘛?那可好了,我見外面的小孩吃過,聽他們說,那可好了!”
那幼崽說“今天他們又打我了,說什麼實驗……可惡!我要咒他們實驗失敗!”
那幼崽說“我長大了,要到外面,我要吃好多好多的糖……不行,得攢下來,萬一吃完了怎麼辦?”
那幼崽說:“我喜歡未來,未來我要做好多好多事,未來一定是好的”
可笑,連他都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就義無反顧的給那定義了美好的标簽。
他最後一次見到這隻幼崽是什麼時候?他沒有時間觀念,隻知道是一次所謂的實驗過後,他的屍體被當做那天的食物随意的像垃圾一樣扔進來的時候。
或許那是他第一次拼命的搶奪食物,他向來隻随意從邊緣撿些能果腹的食物罷了。
那幼崽雖然骨瘦如柴,但依舊屬于“大餐”,搶下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有不少的傷了,為此,他也變成了怪物,完全的蛇身。
他的蛇尾卷着幼崽的屍體蜷縮在自己的角落,他想。
分明是一個連合格實驗數據都提供不了,分明是一個被人當做解壓沙袋的傻子……為什麼還是會死?
分明這麼慘,隻能靠虛無缥缈的想象,虛無缥缈的未來活下去的傻子……
他把幼崽吃了,和母親一樣。
他笑幼崽愚蠢,分明像他們這種活在陰影裡的怪物是沒有未來的,卻還是這樣愚蠢。
日子依舊繼續,不會因為誰的死停下。
研究人員在他搶奪屍體的時候發現他有很強的自愈能力,無論幾次被大于自己幾倍的怪物撕咬,總是能爬起來。
于是對于他的實驗更慘絕人寰,雖然他已經習慣,但每天愈合傷口,也讓他虛弱不堪。
他不對此評價,反正不在那時候發現,以後也會發現。
他對幼崽的死并不怎麼悲傷,或許是麻木,又或許他本來就是個怪物。
又過了多長時間?他不知道,實驗,研究。他的日子就是這樣。
再後來,偶然聽到聽其他人型實驗體說,一個外面的哨兵要找向導,向導是什麼?好像是那種用精神力疏導别人的東西。
他不感興趣的,直到聽說可以離開這個實驗基地。
這是個很好的離開這的方法。
他聽研究人員對他說過向導這個詞,根據研究的内容他判定,自己應該也是這種生物。
于是他開始研究向導,精神力是什麼?疏導又是什麼?他用一塊肉的價格,換到了他們口中所謂向導的指導。
這個向導是實驗室裡唯一的被确認了的非人工制造體的向導。
那向導見到他的時候,瞥了他一眼,嘴裡嘟囔着的什麼,他聽見了。
“信息素是血腥的味道啊,看樣子是不會選中的……不過算了,反正已經給了報酬”
他聽見了,他不知道信息素是什麼,但他知道血腥味,他聽研究他的人說過,他們厭惡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