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稍顯漫長的等待中,一隻軍隊出現在了摯忘峽南部的山坡之上。
那是一隻約有五百号人的隊伍,一人領軍,步兵在前,弓兵在後,一如陳志派去的探子所報。
這隻軍隊光明正大往琉城進發,沒有絲毫隐匿動向的意圖。
琉城之上一片寂然,所有人屏息凝神,靜待敵軍的接近。
就在軍隊來到射程邊緣時,陳志橫手一揮,下令道:“搭弓!”
弓箭手得令,箭在弦上。
敵方隊伍不聞不問,已經進入了射程,卻并不停足,依舊朝城下進發。
陳志轉向瞭望台,沖哨兵問道:“領頭的是什麼人?”
哨兵大聲回答:“那人騎着一頭鹿!”
“還有呢?”
“是個女人!”
“女人?”
“是個手持長槍的女人!”
“長槍……戰鹿……血皚女騎?”陳志聲色一頓,沒再說下去,卻是看向了藏在弓兵身後的杜光歐。
杜光歐臉色發白,嘴唇緊抿。
這個描述……怎麼和小妹黎夢那麼像。
他幾步上前,來到了城牆邊緣。此刻,敵軍已經來到城下,駐步不前。
杜光歐望下去,隻見那領頭的戰鹿邁步上前,其氣勢與一般馴鹿有雲泥之别,它長角朝前,削得如同尖利刀刃一般,頭顱低垂,卻非身有懼意,嘴中發出威脅般的低喘,好像體内有一股怒意,要撞毀眼前之物才能疏解。
而在那氣勢駭人的戰鹿身上,坐着一個身披皮甲的女人,她肩上垂着一襲紅披風,頭戴一頂鐵皮胄,一根高昂的翎羽豎立其上。
杜光歐俯視她的時候,她也擡起頭來。胄檐下,一張怒形于色的臉露出來,在看到杜光歐的一瞬間,她圓目大睜,恨意頓如江海,從雙眼中傾洩而出。
“杜光歐!!”女人的尖吼沖向天際,仿佛要刺破烏雲,身下戰鹿也受她感染,染上燥怒,四蹄踐踏大地。女人擡起那杆精鐵長槍,槍頭指着城牆上的血皚王室,瞄準他的頭顱,“你這叛徒,弑兄的罪人!出來,看我如何将你的黑心刺穿!!”
杜光歐怔怔盯着城下之人,他怎麼也想不到,來攻城的敵軍,居然真是血皚女騎所率。
那城下放言要殺他的女人,正是他的妹妹黎夢。
怎麼會有這種事?
而且,聽她的說法,她當真把他當成叛徒了。
那是演戲嗎,還是她真這麼想?
他想不明白。
杜光歐一咬牙,擡腿登上垛口,站在高處,一下子成為了衆矢之地。
“殿下,不可!”陳志在後勸阻他。
但杜光歐不予理會。對方的弓兵還沒有架弓,何況自己還有回溯力作保,眼下他沒有絲毫退懼。
他望着城下的女人,那人有他熟悉的臉龐,臉上卻是陌生的仇視目光。杜光歐開口,擲地有聲地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黎夢大吼,“小人,我沒想到你還有臉出現在我眼前!”
“是杜義命你冒死前來?”
“出城來,我教你怎麼雙膝下跪,雙手伏地!”
杜光歐心下啧了一聲。沒法溝通。
是小妹當真怒無理智,還是假戲真做?
那陌生的仇視令人心驚,女人那副瘋狂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認真的。
但是……她是他妹妹。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認為是他殺害了杜光遺,他的家人也絕對不會這麼想。他們流着同源于父親杜義的血,是世上最親的人,黎夢絕對不可能相信他是那種弑親之人。
杜光歐如此斷定。
“出來,躲在城上算什麼!!”女騎再度喊道。
杜光歐思索着。她一直在強調讓他出城,這會是什麼暗示嗎?
……試試看吧。無論怎樣,他不可能在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貿然就和家人開戰。
沒再過多猶豫,杜光歐跳下垛口,對陳志道:“沒有我命令前,不要放箭!”
他邊說着,邊往下行的步階走去。
陳志見他動作,問道:“殿下,你要做什麼?”
“開城門!”杜光歐下令。
陳志不解,“殿下!?”
杜光歐停在步階上,回頭盯着将軍,面色凝重,聲音不容質疑,“開城門,陳志。”
陳志與他相視半響,敗下陣來。将軍轉身向傳令官大喊,“開城門!”
“開城門——!”
杜光歐下至城門口,他眼前,新建的牢固城門向兩側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