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陳将軍帶刀快步來到了杜光歐身邊,他身後跟着幾個士兵,模樣警惕。
“殿下,請離這女人遠些。”陳志說道。
将軍擋住了他一半視線,杜光歐伸手撥開他,示意他不用劍拔弩張。
夏未信一眼都沒賞給來人,對杜光歐道:“話就放在這了,你自己掂量吧。非要打也不是不行,結果無非是讓你們本就薄弱的兵力雪上加霜。”
杜光歐本意也不想挑想争端,如果夏未信當真能如她所說交出武器,那便等于是癱瘓了内城的兵力,這和他們發動這場戰争想要達成的結果是一樣的。
思及此處,杜光歐問道:“武器在哪?”
夏未信冰冷地一笑,仿佛杜光歐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中,“在我們交出武器之前,你得先發誓……不,要你發誓沒用,你的誓言就像萱紙一樣輕賤。我要你身邊那個将軍給他的人下令,不準進攻内城,也不準俘虜我的人。”
“可以。”杜光歐道。
“我沒問你。”夏未信說。
杜光歐略感局促,他癟癟嘴,目光轉向陳志。
陳将軍面色猶豫,與杜光歐小聲道:“殿下真的相信她……?”
杜光歐沒正面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志領會了他的意思,對夏未信道:“可以,随時我都能對全軍下令。”
夏未信聽聞,沒說話,隻是伸手抵在唇間,吹了一聲口哨。很快,一個人影出現在城門口。
杜光歐望去,那個人他見過,是曾經在内城為他們引路的衛士,戴着耳釘,名叫段雷。
衛士來到夏未信身側,女人偏頭朝他說道:“去,照我說的,把武器運出來。”
“是。”衛士段雷領命,作揖離去。
不過一陣子,内城中出現了幾輛木車,那上面滿載着刀槍劍戟。段雷命人将車停在門口,以供檢閱。
杜光歐挑了把刀出來,那刀應是用精鐵鑄成,邊緣鋒利,刀身順滑堅硬。他用手指拂過去,寒意染在指尖,刀面光滑平整,沒有半點做工不良的坑窪痕迹。
再去看那些刀劍,它們幾乎都是統一的規格,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對于鍛刀工來說并非易事,就算是再有經驗的老刀匠,也會鍛出些微參差,不可能每一件武器都完全一緻。
“東西都在這了。”夏未信道,冷淡地看着杜光歐,“你們的承諾呢?”
“不戰的宣告需在開闊之地進行才能讓全軍聽見。”陳志回應她,“如果你想親眼督查,就随我走一趟吧。”
“可以。”夏未信從善如流。
“等等。”杜光歐出聲叫住了兩人。他把那工藝精良的刀放回木車,轉頭對夏未信說道,“我還不能确定你已經交出了所有武器。”
聽到這句話,夏未信的表情變得嫌惡起來,“你還真是一點虧也不吃。”
“我輸不起。”杜光歐直白地道。
夏未信嗤笑一聲,扭頭朝一旁喊道:“段雷!你跟上這個将軍。”
“是。”衛士應道,按夏未信所言行事。
夏未信盯着杜光歐,“而你,跟我來。”
“做什麼?”杜光歐問。
“不是你懷疑我們沒交出所有武器嗎?帶你去兵器庫,縫上你害人的嘴,踩爛你多疑的心。”
“……”
聽她的意思,是要他親眼去看武器庫中是否還有私藏。
杜光歐斟酌了半晌,開口,“……陳将軍,去下不戰的命令吧,讓那位衛士在一旁見證。我跟夏女士進城走一趟。”
“殿下……”陳志似是要勸,可話一頓,愣是沒說出口。他低歎一聲,換了番說辭,“起碼帶上兩個護衛吧。”
但杜光歐拒絕了。他有些事要問夏未信,内容有些複權派,他不希望被任何人旁聽。
然而,這次将軍異常堅持,找了兩個原在血皚的參軍帶刀侍衛,說什麼也要讓杜光歐帶上。
杜光歐也堅持,對将軍說,他不會出事,兩軍實力的懸殊差距擺在這裡,夏未信不敢動他。
“這樣吧,就天亮之前,如果我沒出來,你便毀了這座内城,掘地三尺也把我找出來。”
這句話他是當着夏未信的面說的,暗含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終于,在聽到了句話後,陳将軍不再堅持了。
于是乎,杜光歐與夏未信兩人離開衆人,從城門口進入了内城。
此時是深夜,整片大地都蒙上了一層銀霜。
杜光歐再度踏入内城,放眼望去,它還是與之前一副模樣,建築灰白,鱗次栉比,整個城市映射着寒芒月光。
十層高的白塔立在最高處,幾乎能碰到皎月一般,它孑然傲立,叫每個入城的人都禁不住仰望。
夏未信引領在前,他們步行于外圍的環形道路上,往東邊的武器庫走去。
杜光歐跟在夏未信後面,視線落在女人身上。她那件薄裳輕輕搖曳,看上去比一層麻衣還薄。
反觀自己,裡三層外三層,底衣外面套着棉衣,棉衣外面又蓋着披風,披風上面又搭着毛領,可寒意還是一層層往裡竄。
她難道不冷嗎?疑問劃過杜光歐的腦海。
視線轉動,他看到女人的頸後有一道疤痕,呈褐色,不像是胎記,更像皮肉一度錯位又複原而形成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