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外面突然爆開了震天鳴響。
它蓋住了一切,仿佛從四面八方而來,廊道中的人均像是定在了原地,好似受到了某種巨大的威脅,在威脅中不敢妄自行動。
鳴音淡弱,漸漸地,能辨析出那是号角聲,大約就從王城城門傳來。
黎夢先反應過來,說道:“那是出兵的信号!”
杜光歐問:“誰出兵?”
“大将軍!”黎夢道,聲音雀躍無比。
杜光歐朝黎夢問道:“這是意味着……複權派現身了?”
黎夢點頭,對他道:“嗯!我們不用再打了!大将軍會把敵人一網打盡,那号角聲就是通知我們,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這句話,在杜光歐聽來是如此的美好。
他反應過來,沖内衛說道:“沃風,你都聽到了,我們沒必要再打下去了。”
黎夢也說道:“我們的敵人在外面!”
杜光歐又道:“這持續良久的慘劇該結束了……!”
黎夢:“我要去找他們報仇!”
杜光歐掙動了一下,從沃風手下掙脫,他拾起了自己的劍,感到渾身充血。這一刻終于到了,那些暗中潛藏的敵人終于現身,他終于能為自己的兄長報仇。
“走吧!”他呼喚道。
咚!
随着一聲巨響炸開,廊橋顫動,産生欲墜的錯覺。一時間,衆人不知發生了什麼。
廊橋中央,沃風将刀從石磚中拔起,旋轉,入鞘。地面的刀口之深,幾乎将他腳下的廊道刺穿。
“誰也不許走。”
杜光歐看了他一眼,沒聽他的,拔腿就往下行的台階跑。緊接着,他聽到身後的踩踏聲,那聲音很輕,但是離他很近,一股寒意随之而來,逼迫他停下腳步。
二王子回過頭去,隻見一步之遙,内衛就站在那裡。
就在剛才,他們之間還隔着十幾步的距離,隻一瞬間,這距離就蒸發了。
杜光歐甚至沒聽見腳步聲,不清楚對方是怎麼做到的,那人猶如鬼影,附随而至。
這份威壓,就連他一個不死之人都為之感到不适。
杜光歐不再移動,他知道,再走一步,對方就要出手了。
他表情僵硬,問:“你還看不清局勢嗎?”
“我隻相信我所看到的。”沃風答。
“那你又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您攻進來,殺死了諸多精銳。”
“而我也告訴了你,這些都是計劃,他們的死,我也不想。”
“誰知道呢。”沃風道。
餘光當中,杜光歐看到黎夢撿起了長槍,在朝自己的方向隐蔽地行進。但他不能轉移視線,他若偏移少許,都會被沃風覺察。
為了吸引沃風的注意,他繼續和他沒意義地糾纏:“你說過,你守在此處,隻為阻止我去見父親。現在我已經作罷,你又為什麼執着攔我?”
“因為我的判斷。”
“你判斷我還是會去找父親。”
“不,我判斷不能讓您離開這裡。”
“為什麼?”杜光歐反問。
沃風的表情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悲憐,“因為不想見到更多的悲劇。”
黎夢摸到了沃風身後,一個突刺朝他襲來,“呀——去死吧!”
眨眼之間,槍停了。杜光歐甚至沒看清沃風的動作,後者隻是側了個身,槍杆便已被他握在手中,槍尖離他極近,距雙眼隻有半指。
黎夢持續發力,然而,那尖刃卻不能再近分毫。
“可惡啊——!”似是不甘,她喊道。
沃風擡起那隻空閑的手,似乎打算做些什麼。
不好。杜光歐在内心叫道。
“離他遠點!”他提醒黎夢。
眼看沃風那隻手緊握成拳,暴起青筋,然而,對面的黎夢還沒做好拉開距離的準備。
要來不及了——
“到此為止吧。”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柔和、威嚴的聲音從廊道的盡頭傳來。
突然之間,沃風卸下了所有力道,他往地上一跪,單膝觸地,“黎夫人。”
黎夢見他跪下,收槍就要再刺。
“你也停下。”
又是一聲嚴厲的制止,黎夢的槍頓時停住,槍尖指向沃風的太陽穴,沒能刺下去。
她收槍在身側,挺直了腰杆,姿态恭敬。
在那廊道盡頭站着的,是一個儀态雍容的女人,和身着戰甲的他們不同,她一身綢緞,外面配着皮襖,舉手投足間有種泰然之色。時間在她臉上凝結不前,看不出歲月的痕迹。她站在那裡,宛若與世隔絕,這廊橋中的騷亂,在那漫然無邊的視線下,仿佛隻是一場小小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