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聲中,夜色之下,兩頭馴鹿悄然穿過了東城的第二條環路。
打破這份悲戚氛圍的,是杜光歐的問話,他盯着風呼嘯而來的方向,抱緊身前的人的腰杆,在葛馬說出白熠已死後,他感受到了她的顫抖,“莉莉,你又怎麼會在長煌宮門前等我們,難道這也是白熠的托付?”
董莉莉頓了頓,回答道:“是的,我也是來接應你們的。”
她話沒葛馬那麼多,還在專心地操控着馴鹿的方向,隻是簡單地肯定了這個事實。
“今天晚上發生了很多事,很危險。”杜光歐說道,聲音壓抑,“你不該來的。”
董莉莉說:“也并不都是熠大哥的囑托,你曾說,等事情結束後,讓我來王城找你,所以,我來了。”
就在這時,葛馬突朝他們喊道:“喂,你們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幾人噤聲,聽着周圍的動靜,一時間,隻有鹿蹄聲回響在牆壁之間。
他們已經離開了貴族的地界,進入了平民區,這裡的道路窄了許多,雜物也多,馴鹿奔跑起來不那麼順暢,他們的速度也因此一慢再慢。
疾馳的腳步聲逐漸清晰起來,沃風率先說道:“是追兵,我去攔住他們。”
杜光歐勸阻,“不用攔,我們行動不便,他們也是一樣,他們追不上我們。”
沃風搖頭,“殿下,他們追得上,來的是内衛。”
“什麼——”杜光歐一驚,“你怎麼知道?”
沃風道:“這麼多年,我和他們日夜在陰影中相伴,呼吸聲,腳步聲,在百米開外,我也能辨清。”
葛馬興緻大增,插話道:“小哥,你要再演示一回你絕妙的武藝嗎?”
沒人搭理葛馬,杜光歐側耳靜聽,風裡攜來碎步聲,那些不是蹄聲,而是人的腳步聲,可它們卻越來越近,比馴鹿的速度還快,杜光歐對沃風說:“他們有很多人。”
“我知道,但是我非去不可,不然會被他們追上。”沃風站起來,還是之前那個姿勢,在颠簸的鹿背上,他下半身細微地調整着角度,上半身像是固定住了,無論腳下如何,上身筆直,紋絲不動。
“殿下,有一件事,請你答應我。”沃風道。
“你說。”杜光歐道。
“那些内衛,曾經是我的同伴。他們有親人,有在乎的人,這是他們的把柄,而黎禮利用了這些把柄,讓所有内衛聽命于她。”沃風說道,向杜光歐低頭,“還請您不要怪罪他們。”
聽到這裡,杜光歐想起來,葛馬剛才說,宴會廳外篝火晚會的人中混迹着内衛。他又突然想起那個畫面,燃燒的篝火旁,沃風的身子消失了,隻剩一個頭顱,插在一個棍子上,有人舉着它,在火上烤,又肆意地舞蹈。
不,他不原諒。
他不能原諒。
但是,現在這麼說,隻會平添誤解。沃風請他不要怪罪内衛們,但杜光歐又怎麼會聽不明白,沃風是在請他不要怪罪他。如果杜光歐說不原諒内衛,也就代表不原諒沃風,他不想造成這樣的誤解。
一邊聽着内心的否定,一邊,杜光歐聽到自己的回答,“我不會怪罪他們。”
沃風露出一個輕松的表情,将盾牌交給葛馬,“不用管我,我會追上你們。”
他身體後傾,墜下坐騎,看上去幾乎要後背着地,然而,在接觸的前一瞬間,他化為了一道暗影,宛如無形之物的陰影,在月光下嚣張地存在,又似一條蜿蜒的蛇,朝後方急速逼去。
而後,他如投入暗夜的一道驚雷,炸開了整個小巷。
槍響,刀刃相接,聲音接連而至,驚醒了這一片所有人家。居民們點燃火燭,照亮整個小巷,偶然為前行的人點明了去往的方向。
鹿越跑越遠,葛馬不停地回頭,“我們越來越遠了,那小哥真的能追上來嗎?”
董莉莉目光果絕,回答他,“沃風很強,相信他!”
她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陰影從白鹿的側面撲了上來。
杜光歐餘光中隻看見一道影子,緊接着,他眼前的身影一歪,女人被什麼東西撞下了鹿,白鹿感受到身上少了人,叫了一聲,疾馳的腳步停了下來。
杜光歐倒吸一口冷氣,急忙往董莉莉摔落的方向看去,他跳下鹿,向回尋找,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髒猛烈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