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對方有所回應,葛馬張開雙臂,像是個清晨吆喝的小販,盡可能地推銷着自己,“貴人,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你,我腳程可快了,甚至有危險的時候能帶着你跑!要是你覺得我是個累贅,别管我就行,反正我一個信差的命,不值錢!”
董莉莉這時候說道:“光歐,如果你要去找燕家的話,帶上我。燕家……和杜家,關系其實不好吧?我去的話,也許能幫忙說上話,而且,從合掌村到甾染距離很遠,你會需要我幫你找一條最快的路。”
“姐啊……”董夜明放下了手中的鍋,滅了火,在手上擦淨了水,也湊了過來,一聲歎息,妥協道,“算了,不勸了,反正你也不聽我的。你要去哪,我奉陪就是。”
董莉莉看了董夜明一眼,沒說話,她拉住了董夜明的手,耷拉着眉毛,嘴角卻是笑着,盯着自家的二妹。
白祁也來湊熱鬧,“大家都去的話,那我也去,畢竟爸爸囑咐過,不能離開杜叔叔。”
這時候,一直不太贊成白祁和杜光歐行動的克拉娜也表達了她的态度,“一起行動吧,我年輕的時候接觸過一些武術,自保沒什麼問題,白祁我也會照看好的,不會成為累贅。”
葛馬說道:“不,夫人,你和孩子的安全就交給我吧!還有兩位董家的美麗的小姐,你們也是,我也會保護好你們的。”
董夜明臉色極臭,像是鼻子吸進了什麼難聞的氣味,“别讓人作嘔了,火柴棍。就你?看上去就那麼弱不禁風,一碰就倒,還是照顧好你自己吧,我姐我自己能照顧好。”
葛馬:“不,就算我再怎麼弱小,也是個男子漢!必須成為你們第一道保護牆,無論是打頭陣還是什麼,必須是我先!”
董夜明嗔怪,“啊?你這人在這較什麼勁?你不是說你是個信差嗎?撿起你的本職,滾回去送信啊!”
董莉莉略微嚴厲地道:“夜明,不要這麼跟葛馬說話,他一路來幫了我們那麼多,你都不記得了嗎 ?”
董夜明為自己辯駁,“姐,我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
葛馬:“沒錯,夜明妹妹就是跟我關系太好了才口無遮攔。”
董夜明暴跳如雷,“誰是你妹啊!?”
葛馬無視了她的怒火,說道:“她說得沒錯,我就是個送信的,但是,我的友人慘遭暗算,身死黃森,我回他的最後一封信,甚至都沒來得及寄出去,他就不在了,這事,我決不能坐視不理。我們要行動就一起行動,誰也别分開,與其愁眉苦臉地各走各的路,不如團結一心,齊心協力,一起想辦法實現我們的抱負!”
這段話直接把氣氛擡上去了,葛馬自己也感動得不行,喊得脖子都紅了。
在葛馬慷慨激昂的演說後,克拉娜目光沉重,小聲地說:“沒錯,我也有仇要報。”
葛馬聽到了,接上話,“是的,夫人,我也有,我們都有!我們的恨凝結在一個人的身上,直到見到她倒下那天為止,我們都不能放棄!”
董莉莉道:“嗯,她已經制造了太多慘劇,不能讓她繼續下去。”
葛馬:“沒錯!”
贊成的聲音此起彼伏,衆人的情緒鬥志昂揚,像是仇人就在眼前,而他們身前已經有了明确的道路,沒什麼好怕的,也沒什麼能将他們拆散。他們會一同走在那條通往複仇的道路上,齊頭并進,戰勝所有困難,直到抵達終點,打到他們共同的敵人為止。
似乎,他們将戰無不勝,未來一片向好。
而在這節節升高的熱烈氛圍中,隻有一個人保持着沉默,他的脊柱一彎再彎,頭一垂再垂。
“我也想和你們一起——”他說,聲音微弱。
但即使是這般微小的聲音,因為有人在乎,所以,人們全都聽見了。
熱烈的響應聲停了下來,大家聚精會神盯着他,以為他終于改變了想法,人們欣喜地想要迎接他的回心轉意。
然而,在他們看到他的模樣,看到他目光中無底的深淵時,那歡欣的氛圍,宛若泡沫一般,一觸便破了。
“——但是,求你們了,讓我一個人吧。”杜光歐說道。面前是他所重視的人們,在他們無人回應的期盼之中,杜光歐再也無法隐瞞,說出了自己最為真實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應該一個人行動,不管是遠征隊那次,兄長那次,還是前不久在王城裡……說什麼大話要靠自己的能力拯救所有人,要是能做到的話就不會到現在為止一次都沒有成功過……一次都沒有!”
他抓住自己的頭發,黑發在他的手中淩亂不堪,那些常年蓄留的發絲像雜草一樣,用它所代表的過去困住了現在的自己,他隻能一再低下頭顱,試圖擺脫它們,直到要墜進地裡,“我不想,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想要孤身一人,也想要融入集體,兩種想法交織在一起,難解難分。
他懼怕長久的孤獨,卻也害怕身邊之人的遭難,無論哪一邊,都是萬丈深淵。
他被兩種想法撕扯着,最終,艱難地給出了答案。
屋内,火盆還是孜孜不倦地散發着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