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黑的畫面中飄過了一個白色的問号。
就像是某種訊号,大量的彈幕井噴式爆發:
【不是?啊??】
【我懵了,咋回事啊?】
【啊啊啊有内鬼!!】
【這個眼鏡男怎麼出現的??怎麼跟個鬼一樣?他不是睡着了嗎?】
【現在什麼情況?為什麼隔壁也是黑的?】
【那家夥身上為什麼有那種黑泥呃啊啊啊他被污染了嗎!】
在新人已然黑屏的直播間中焦躁地發了一堆彈幕,理所應當沒能得到任何回答,觀衆們又一窩蜂地湧入其他直播間查看情況,卻看見劉、王二人像是無事發生般回到了555病房,并且無視了彈幕急切的疑問,徑直在病床上躺下休息。
中途,林旭從外面回來,三人之間沒有交談,他也按部就班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腹前,呼吸平穩地閉上了眼。
後半内容是觀衆們在劉、王二人的直播間看到的,而林旭本人的直播間,自始至終都是黑的。
沒有觀衆願意看一個黑漆漆沒有回應的直播,所以當另外三人外出活動時,基本沒人留在林旭的直播間,自然而然,觀衆根本不知道對方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潛入電梯廳将新人背刺。
病房裡異常安靜,僅有細微的呼吸聲,就像新人未曾來過,也沒有發生過方才的驚險。
【唉,我覺得吧……這次副本已經确定失敗了。】
良久,空蕩的直播間中飄過這一句。
觀衆們扼腕歎息:
【唉,這麼說來,其實新人還挺好的,如果剛剛沒等人的話……】
【得了吧,現在哭喪有什麼用,這個副本廢了,散了散了。】
【别這樣,說不定剩下兩個主播還有救呢?我們現在不是能看到他倆直播間嗎?】
【看到有什麼用,他倆跟看不到我們一樣。】
【剛才這兩人在後面喊救命喊得那麼大聲,搞得我也在催新人等,結果現在新人無了,他倆倒是無事發生地回來了,我服了,欺騙我感情是吧??】
【一直留在這邊的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從新人進那個病房後,這邊莫名其妙就黑屏了,再能看見就是主播逃命了……】
【所以,剩下這倆還活着嗎?】
【有畫面能發彈幕,人肯定沒死啊,再蹲一下吧?說不定他倆就滿血複活了呢?】
并沒有真的為誰的逝去哀悼太久,觀衆們重新分布在了看起來還存有希望的劉、王二人直播間内。
而新人的直播間内,在事發後一陣密集的點蠟後,也變得空蕩冷清。
在無數觀衆的親眼見證下被怪物襲擊,直播間陷入黑暗,顯然已經是死得透透的了,沒人覺得有什麼例外。
*
夜晚。
四下寂靜,忽然聽見了腳步聲。
隐在角落裡的人循聲望去,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女士。
在月光下,來者的面容清麗柔軟,眉毛細而彎,不笑時也像是在輕輕微笑,看着便讓人心生親切。
但重點是,根據這位女士此刻微紅的眼角和恍惚的神情判斷,她現在的狀态并不好。
嗯……
眼看這位女士目标明确地往他所在的亭子走,葉雲州覺得他或許有必要回避一下。
“啊!”
但反而把人吓了一跳。
“抱歉,我沒有惡意。”葉雲州往後退了退,與對方隔了一張圓桌的安全距離,語氣很平穩,“隻是覺得我應該走了。”
“噢,還在……”
低聲喃喃,似乎想起了什麼,女人搖了搖頭,歉意地笑了笑:“剛才我沒注意,不好意思。你不用走,我隻是來收拾一下。”
她從衣服裡掏出一個袋子,将桌上未啟封的食物一一收好。
沒想到這裡還有其他人在,她想要趕緊收拾好,然後再換個地方消化一下才聽到的消息,卻忽然聽見對面青年開口:
“今天可真糟糕。”
聽起來就像是獨自神傷許久,終于忍不住找人傾訴那樣,青年的語調低沉而憂郁,所提出的話題也是那樣恰到好處。
“為什麼偏偏是醫院?偏偏是今天呢?就差一點……”
話語漸低,他沒有接着說下去,但想來,一定是他在意的人也被困在了醫院裡。
女人的手輕輕顫了顫。
青年略顯壓抑的語氣富有感染力,讓她原本壓下的心緒再次紛飛,而與此同時,出于某種責任感,她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遇難者親屬。
“是啊,真糟糕。”她也說,半是真情流露,展開話題與之對接,“我,其實也有,認識的人被困在裡面。”
“你的朋友?”
“……不,隻是我的病人。”
青年定定看着她,說:“看來你很幸運,躲過了這次災難。”
被誤以為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了。
她想着,卻并沒有解釋,而是順着這個話往下,話語像是流淌的溪水那樣婉轉:“是幸運,也是不幸,留下來的人往往會承擔更久的痛苦……”
說給對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如果,她答應了那人的邀約,說不定就可以避開這次的災厄。
但世上沒有如果。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有的時候,過度的悲傷會讓我們做出各種執着但無意義的舉動,這是正常的。但如果想緩解傷痛,或許可以先試着遠離刺激源,等到理性回歸之後,再以恰當的方式祭奠他們。”
“不要試圖幻想如果,不要因此而自我責備。”
“有些事,如果無法反抗,首先保證自己的存活,再考慮如何挽救。”
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足夠多了。
在室外的冷風中,原本翻湧的情緒逐漸平息,該是回去的時候了,所以她提出了道别,與陰影中的青年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他們沒有詢問過彼此的名字,僅僅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對話。
在深夜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情況下,這樣的身份反倒讓談話變得輕松,無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