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祐拿着那些鏡子回到了病人的病房。
與虛空中的鏡頭對視一秒後,他低下頭,開始在床頭櫃上刻字。
[來聊。]
他沒有繼續刻字,而是放下手術刀,在心裡默數。
直到眼前跳出搭檔言簡意赅的訊号。
【☆已。】
“兩秒。”
烏祐報出結果,随即陷入沉思。
排除觀衆在不同直播間切換打字的時間,方才對裡世界的影響大概隻有一秒的延遲,幾近于無。
但搭檔卻說,他之前曾親眼看着第一句話從無到有地浮現。
那次延遲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一兩秒,為什麼?
刀尖在桌上輕輕滑動,發出沙沙的聲音,烏祐看着桌上增添的細小劃痕,忽然就産生了一個想法。
“先生。”
他看向鏡頭,這麼請求對方:“我們再試一次,好嗎?”
得到肯定答複後,烏祐重新在櫃子上刻字,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刻完第一個字便放緩了速度,中間還刻意停頓,刀尖卡在細小縫隙裡随意磨蹭,拖了将近五分鐘才把這幾個字寫完,畫上句号。
一,二……
眼前飄過星光。
【☆已。】
這一次,彈幕還特地詳細補充了細節。
【☆這些字是前後浮現的,間隔一緻。】
“好,我知道了。”
眼珠微動,烏祐腦中已經有了一些模糊的結論。
在意識到計劃與實際的矛盾後,他們二人就在嘗試确定兩個世界傳遞“像”的機制,尋找可能的漏洞,從而能讓白天改變的道具在夜晚影響裡世界。
在長達半小時的交談中,兩個世界的交互基本是同步的,但在最開始,字迹其實有過一次明顯的延遲。
對病人的稱呼,是在烏祐刻完問好後才補充的,但當搭檔前往病人視角的直播間,卻恰好看到五個字一同浮現。
那時,他們便無意識完成了一次延時影響。
如果能深入理解該機制,或許就能讓他們先前的計劃完美實現。
而現在,經過幾次測試,烏祐有了一點想法。
“那個世界,隻呈現改變的結果。”他慢慢開口,盡力傳達自己的意思,“但這個過程,病人會持續觀測,等待。”
過程與結果嗎……
葉雲州認真理解少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其實病人主要觀測的是改變的過程?】
烏祐點點頭:“嗯。”
【☆那麼,改變的結果是觀測而來,還是它自行推測出來的?】
烏祐想了想:“後者。”
葉雲州若有所思。
如果順着這個思路想……
那麼,所謂的同步,貌似是裡世界通過模拟相同過程所達到的。
舉個例子,如果在表世界朝着玻璃重重扔一塊石頭,可預見的結果就是玻璃碎裂,所以哪怕剛好在撞擊前一秒病人失去觀測的視線,裡世界或許依然會模拟出玻璃碎裂的結果。
也就是說,裡世界觀測的是改變事物的過程,并自行模拟相應的結果。
如果真是這樣的機制,那其中可操作的空間就很大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得到結果,葉雲州表示肯定的同時,忍不住再一次感歎少年異于常人的敏銳直感。
【☆我覺得,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準備了:D】
【☆真厲害啊,一直都是這麼敏銳。感覺哪怕沒有我,你也可以輕易通關副本。】
“……并不會。”
烏祐卻沒聽出這是玩笑,他很認真地搖頭:“那樣,我早就死了。”
死在無光的夜裡,毫無意義。
而且,如果不是搭檔那些指引的話,他也不會像剛才那樣說出自己的思路,僅僅還是内心模糊的構想,無人知曉。
總之,離不開他的星星。
【☆嗯,這其實隻是一個假設,别緊張。】
少年注視着鏡頭,語氣逐漸變低:“……先生。”
【☆好吧,不說了。】
葉雲州無奈,重新組織措辭。
【☆我隻是想表達:我非常幸運能與你合作,在你身上,我看見了通關的希望。】
這回少年沒反駁,隻是乖乖應了一聲:“嗯,我也是。”
*
通過幾個簡單實驗驗證了猜想,徹底确定副本機制的漏洞,接下來就可以為夜晚的行動提前做準備了。
基本的思路是,制作合适的機關,使那些鏡子詛咒有被破壞的趨勢。
按照前面的思路,裡世界會記錄下這個過程,等到晚上,哪怕病人失去了對表世界的觀測,已經記錄的過程也會導向既定的結果。
烏祐将醫院逛了一圈,最後在器械室裡找到了合适的道具。
通過細線,彈簧以及冰塊組合,大緻可以确保這些鏡子能恰好在夜晚墜下摔碎,而裹在外面的紅綢,也浸泡了一定濃度的試劑,通過機關在合适的時機直接燒毀,物理上銷毀那些文字。
這些設計,是他和搭檔共同讨論的。
組合起來似乎有點像某些偵探文裡兇手僞裝不在場證明的殺人道具……當然,也正是這些文給了他們靈感。
做完這些,葉雲州還催促烏祐先填寫他的那份檔案。
在“職業”那欄,一筆一劃寫上了“醫生”二字,這樣哪怕進入裡世界,也不至于輕易失去自我。
還需要準備什麼呢……
葉雲州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切到了隔壁直播間。
入目,鏡頭詭異地定格在一位病人頭頂的發卡,而發卡上的符号,是幾個圓潤飽滿的問号。
——???
葉雲州沉默了一下。
之前的測試,似乎給病人帶來了十足的困擾。
為避免這份困擾造成不必要的影響,在一切道具都已經準備就緒的情況下,葉雲州建議烏祐再和病人簡單聊聊,友好地進行最後的談話。
烏祐想了想。
[即将準備治療,你還有什麼問題?]
原本定格在問号發卡的鏡頭倏地變了,在醫院各處來回切換,亂得不行,彰顯出病人忽然緊繃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