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病人也沒想到這麼突然。
“我,我還能活着嗎?”
“是不是花不少錢了……”
“要是我死了,那,之後的事怎麼處理?”
醫院有很多病重的患者,随便剪輯,都是悲觀而不安的話。
【☆病人有些術前焦慮。】
這麼總結,葉雲州又将這些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烏祐,讓他自己決定如何給予回複。
[治療都是有風險的。]
少年的回複平靜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不能保證結果。]
病人顯然要被這個回答弄得更加焦慮了。
鏡頭一下晃到滿臉紅潤即将出院的患者,一下晃到奄奄一息行屍般躺在床上的患者,天堂和地獄來回切換,混亂之後,病人又喃喃說着:
“不,但是我不想死。”
“你能幫我的吧?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離開這裡。”
葉雲州欲言又止。
【☆病人更緊張了,或許你可以安慰一下他?】
“好。”
烏祐思考了一下,擡手,一行字緩緩刻下。
[死亡并不可怕。]
“……”
在病人視角中看到這行字,葉雲州頗有一種趕回烏祐直播間制止他繼續發言的沖動,但秉持着對搭檔的信任,他還是按捺住,等到了接下來的話。
[束縛你的,并不是性命。]
[如果無法彌補過錯,哪怕活着也會痛苦。]
[隻要能有意義地死去,死亡并不可怕。]
病人顯然陷入了迷惘。
似乎這個說法與他一直以來秉持的觀點相悖,鏡頭在這些木刻的文字上停留很久,才顫顫巍巍切了回應:
“我想活着……”
“出院後,我一定補上!”
【☆看起來,病人似乎更傾向于先保證自己的存活,再考慮彌補。】
發出這條彈幕,葉雲州忽然出神了一下。
總感覺,這句話似乎在哪裡聽過……
在哪裡呢?
“這樣,沒有意義。”
烏祐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動了動眼珠,與少年直視鏡頭,格外冷淡的眼神對視。
【☆你認為,病人的存活其實并不重要?】
烏祐誠實地點點頭:“嗯。”
或許是因為病人的回音都是搭檔給他的二手消息,少年并未親眼看到病人剪輯出來的那些掙紮,所以視角更加冷漠,僅從那些隻言片語中,他讀出了一點病人的逃避心理。
無論是信紙還是記錄,為了反抗組織,病人頗有種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壯烈感,但當他與醫生會面交談後,這份表現的渴望卻變成了存活。
這已經背離了他最初的痛苦。
所以,烏祐想提醒他——
别忘了你的痛苦。
别忘了你的忏悔。
畢竟,副本的任務也隻是治療,沒說讓病人存活。
【☆我理解你的意思。】
【☆但或許,這二者并不矛盾。】
其實,葉雲州隐隐也有察覺到這點。
但因為他了解病人的現實原型,所以他更加傾向于思考合家歡的美好結局。
如果副本的通關就意味着紀澤宇的死亡……
青年搖了搖頭,眸色微沉。
無論現實中的紀澤宇究竟是怎樣的人,但那樣的局面就像是某種電車困境,他更希望那輛失控的電車自始至終都不存在,停止這樣的人性抉擇。
但……
他歎了一口氣,還是在彈幕補充:
【☆你的做法很正确,既然這樣,再提醒他一句吧。】
……
[紀先生,我必須提醒你。]
[你的痛苦,從來不源自生存,而是心中的正義。]
[欺騙自我,渾渾噩噩的存活對你來說隻是痛苦。]
[你還記得自己究竟是誰嗎?]
雖然治療有風險,但這樣反複警告,顯得隻有死路一條,似乎不太能取得病人信任。
思忖着,烏祐頓了頓,又盡可能溫和地補充了幾句。
[治療有風險,希望你配合。]
[馬上開始,做好準備。]
……
不太像安慰,有點像恐吓。
但病人的确鎮靜了下來,甚至罕見的,直播間鏡頭第一次真正切到了他身上。
身形瘦削的青年此刻正站在病房的窗邊,一對無神的眼正注視着天邊即将徹底落下的夕陽。
夜幕即将降臨,他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忽地轉頭,與鏡頭直直對上。
“好。”
他的聲音輕輕顫抖着,在鏡頭前做出了答複。
“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下一秒,天邊最後一抹日光消散。
夜幕降臨。